1926年夏,北伐军和孙大帅的部队在顺城长生街交火。那天淫雨连绵,雷声大作,混杂着枪炮声震得整条街的屋子摇摇欲坠。我妈把我和妹妹搂在怀里,缩在桌子下,裹着棉被,紧紧捂住我和妹妹的耳朵。我和妹妹被屋外的冲突吓到,躲在我妈怀里痛哭不止。
屋外的枪炮声愈发激烈,男人的呐喊叫骂和哀嚎声,在凄厉的雨中飘荡不息。忽然一枚炮弹从屋外撞入,直直砸在地上,伴随着一阵猛烈的爆炸声,我晕倒在我妈怀里。
等我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混战已经结束。我躺在湿漉漉的草席上,泛着潮气的草席如同一排排整齐的钢刀钉在我后背。商会和民团的人在收拾残局。我看到了我妈和我妹妹的尸体,她们安静地躺在角落里,身上搭着两块被血水浸透的麻布。我看不到她们的脸,但是我知道,她们都死了。
死在那场混战里的人不仅我妈和我妹,当我拖着还在流血的伤腿挪到大街上时,镇民失去家人的悲戚弥漫在清澈的阳光下。雨后的长生街格外美,温暖的风拂过,血水混杂在雨水中,一滩滩浅红色点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青石板间,如同一幅被打翻的隽美画作。
顺城商会的刘老爷在商会的簇拥下挨个慰问家里有伤亡的幸存者,走到我跟前时,他拍了拍我的脑袋,说:“先养好身子,然后去我那找个生计。”我眼里噙着泪,想哭,却哭不出来。泪水被眼眶封印,只能在眼眶里无助地打转。刘老爷又抱了抱我,叹道:“天煞的孙大帅。”
他不敢讨论北伐军的不是,北伐军赢了,顺城已经成为北伐军的统治区。
01
我去刘老爷家做小厮是在1926年秋初,那年我还得了个外号,叫丧门星。我投奔刘老爷的第二天,刘老爷死在了小夫人的床上。刘老爷死前没有任何征兆,头一天见我时仍旧精神矍铄,除了人略消瘦些,别无异样。
到了第二天早上,整个刘府被一声尖锐的叫喊声惊醒,刘老爷和小夫人被人杀死在床上,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插在刘老爷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