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界还小的时候风开始学

顾明渊在剧烈的眩晕中抓住洗手台边缘，镜面突然泛起诡异的涟漪。

他看见镜中自己的倒影正在褪色，像被雨水冲刷的水彩画，深褐色的发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陆衡！

"他对着浴室门外大喊，声波却在空气中凝结成淡蓝色的结晶。

最后一个画面是两人握着汤勺冲进来的身影，白衬衫袖口还沾着番茄汤的橘色痕迹。

失重感来得猝不及防。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整个人陷在某种凝胶状物质里。

淡绿色的透明胶质包裹着身体，鼻腔里充盈着青草与金属混合的古怪气息。

诊疗舱外壁布满叶脉状导管，荧光孢子顺着导管游走，在舱门形成不断变幻的倒计时——8年7个月14天。

"您终于醒了。

"舱门开启时带起一阵薄荷味的风，穿白大褂的女人头发里缠绕着藤蔓，"三小时前您突然出现在中央公园，当时整个人都在量子态闪烁。

"顾明渊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诊疗室墙壁突然渗出淡金色液体，在半空凝结成文字：[生命体征稳定，时空震荡残留值0.73]。

他这才发现整栋建筑都是活着的，地板下传来缓慢有力的搏动，像某种巨型生物的心跳。

"我要打电话。

"他摸向口袋，旧款华为手机表面覆盖着菌丝状网络。

当指尖触到紧急呼叫键时，整座建筑突然震颤，墙体的木质纹理浮现出血管般的红光。

漫长的忙音后，听筒里传来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

"明渊？

你晨跑怎么这么久？

"陆衡的声音裹着滋滋电流，"锅贴要凉了。

"顾明渊的指甲掐进掌心，诊疗舱显示的日期在视网膜上灼烧——2031年6月18日。

他最后一次和陆衡吃早餐是在2023年暴雨将至的清晨，阳台的蓝雪花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帮我看看窗外。

"他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响，"那盆蓝雪...还在开花吗？

"电话那头传来推开玻璃门的响动。

"开得正好呢，就是枝干有点发红，像长血管似的..."陆衡突然噤声，听筒里爆开尖锐的鸣叫。

顾明渊抬头看见诊疗室穹顶裂开缝隙，无数钢管穿透建筑生长出来，表面流淌着水银般的液态光。

"去地铁站！

"穿着白大褂的植物医师突然拽起他就跑，发现藤蔓疯狂生长形成防护罩，"今天是磁轨开放日！

"街道在眼前展开魔幻现实主义图景。

粗壮的钢管交错成金色丛林，人们像乘过山车般在管壁上滑行。

顾明渊被推上某个透明舱体时，看见站台立柱突然绽放硕大的鸢尾花，淡紫色花瓣里嵌着电子显示屏：[虹桥枢纽方向 剩余运力83%]。

磁轨启动的瞬间，他贴在玻璃舱壁上看这座城市如何呼吸。

远处写字楼群正在缓慢转身，玻璃幕墙折射出彩虹旋涡；行道树的根系刺破地砖，与地下管道编织成发光的神经网络。

手机在这时震动，陆衡发来的照片里，2023年的蓝雪花瓣上浮现出金属纹路。

"明渊，你在哪？

"电话里的声音忽远忽近，"整个小区的植物都在动..."磁轨突然九十度垂首爬升，顾明渊的额头撞在舱壁上。

血珠悬浮在空中，凝成细小的红珊瑚，他看见八百米高空的城市全景——无数钢管轨道组成发光叶脉，而它们正沿着叶脉奔向某个未知的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