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姐姐的时候，她已经被卖进了青楼。她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身染恶疾命不久矣。
原来是她那夫君狼心狗肺，想要另一美人做夫人。姐姐临死前，
还执着地想要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爱过她。我向姐姐保证，“你安心的去吧，
我保证会送他亲口去与你说。”1“芙蓉糕，桂花糕，
各种糕点应有尽有喽~”我把新做好的糕点摆放整齐，随意地吆喝着。行人车马往来穿梭，
偶尔能有一两单的生意。毕竟我的糕点卖的不便宜，平民百姓不舍得吃，
贵人们多数也看不上这路边小摊。突然一辆马车遥遥驶来，看那马车样式和赶车的车夫，
摆摊了俩个月的我一眼便认出那正是知府的马车。我拿出一把大蒲扇，
在马车经过之时卖力地在糕点之上扇动。微风拂动，车窗帘子掀起了一角，
糕点的甜香被风送进了马车里。马车走了两步之后缓缓地停下，一个小丫鬟跳下了车。
她笑了笑道：“我们家老夫人闻到了一种不曾吃过的糕点味道，那味道甚是香甜，
不知是哪一种糕点的气味？”她低下头打量起面前的糕点，脸上慢慢有了惊异之色。“咦，
这三种我不曾见过，可是新品？”我强笑道：“是新品，感念贵府的老夫人爱吃我做的糕点，
我以后不能再来了，所以就想着多做点送给老夫人尝尝。”我极力掩饰眼里的哀愁，
把装好的糕点递给了小丫鬟。小丫鬟探究道：“你怎么了？”我叹了一口气，
难过道：“我娘病重，我打算自卖自身给我娘治病，以后这糕点想做也做不得了。
”小丫鬟安慰了我几句，跳上了马车渐行渐远，我注视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渐渐地勾起了唇角。早就听闻知府府上的老夫人最是喜爱各种糕点，
但凡是有没吃过没见过的，她必定会买回去尝一尝。第二日一大早，
昨日见过的小丫鬟就出现在我家。她的眼神先是嫌弃的在屋里扫视了一圈，
才道：“老夫人开恩让你进府做她的丫鬟，你先把你娘安顿好。
”她把一个碧色的荷包递给我，看了我娘一眼转身就急匆匆地走了。“给你一半，
你可以走了。”我倒出一半的银子推给了刚坐起来的女人，她拿着钱千恩万谢，
高高兴兴地走出了门。看到她的背影这一刻，我突然想到了姐姐离开家的那一天。
2她牵着赵重璟的手笑容灿烂，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更是明媚耀眼。她说：“爹，娘放心吧，
等婆婆身体好些我就回来看你们，到时候定会把颜儿想要的碧玉簪买给她。
”彼时我刚从邻县的姨妈家回来，姐夫的模样也没见到，姐姐这一去还不知道何时能回，
当即就追了上去。可是我跑不过马车，只能任凭它变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我面前。
我还记得我当时就哭了起来，娘亲拿着帕子给我擦掉泪水。嗔怪道：“别哭了，
你姐姐过一阵就回来看你了。”我一边哽咽还一边不满道：“怎么就嫁的这样急，
不能等我回来吗？”娘亲叹了一口气，“重璟说家中老母重病，但他又舍不下盈儿，
恳求我们把盈儿嫁给他，让他带着新媳妇回家给重病的母亲看一看。
”爹娘被他的一片孝心打动，再加上姐姐满心满眼的喜悦，就同意了下来。
五个月后爹娘染上瘟疫死了，再没有见到姐姐最后一面。我到了苏南找到了姐夫家，
才知道姐夫就是知府赵大人。我高兴的找上门要去见姐姐。
可门房一个个凶神恶煞地说我是骗子，说夫人根本没有妹妹。姐夫的名字对得上，
地址也对的上，我不明白到底哪里出错了？我悄悄把银子塞给了一个门房，
他凑到我耳边道：“大人确实带回来了一个姓隋的女子，
但是半年前就被新过门的夫人给卖到青楼了。”他满脸同情，“听说她的眼睛被毒瞎了，
舌头也被割掉了，被拖出去的时候嘴里的血滴的到处都是。”他啧啧两声，
“那模样真是惨不忍睹。”心脏瞬间一阵剧痛，我不由地攥紧了拳头。
“听说府里的老夫人一年前生病了？”门房抓了抓头，“没有吧，没听说啊。
”我急迫的一家一家地青楼寻找，皇天不负有心人，终是在依翠阁找到了姐姐，却为时已晚。
3彼时的姐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不见半分血色，眼睛空洞无神，
嘴唇翕动间从喉咙中发出了一丝破碎的声音。“姐姐，我是颜儿。”我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紧紧地攥在手心。姐姐浑身颤抖，一双瘦弱苍白的手上布满了青筋，
眼角有泪大滴大滴地掉落，染湿了被子。她从枕头下摸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我，
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青碧色的玉簪，雕刻成荷花的样子，
是姐姐答应要送给我的礼物。可我不想要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要了。我红了眼，
趴在她身上呜咽出声，可她却一把推开了我，焦急地用手比划。我看不懂，
于是给姐姐找来纸笔，即便看不见只要凭感觉写几个字我就会明白。姐姐只写了五个字，
“我有病，我脏。”我使劲摇头，可又想到她看不见，倏的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你不脏，你不脏……”就在这时，姐姐又提起笔写道，“我要死了，
如果有机会你帮我问问你姐夫，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她温柔地轻拍我的背，
手掌摸索上我的脸颊轻柔地拭去了我脸上的泪水。我讶异抬头，
抿了抿唇低声道：“你安心的去吧，我保证会送他亲口去与你说！”如果只有死她才能解脱，
我不留她，我也留不住她。我叫来了老鸨，
给了点银子就从她的嘴里把姐姐的事情探听了出来。原来赵重璟早有婚约，
爹娘以为姐姐是嫁人为妻，实际上却让赵重璟骗了，他只不过是拿姐姐当个妾室玩玩。
夫人进门前老夫人处处刁难，夫人进门后把她卖入了青楼，而赵重璟冷眼旁观。
这一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4做糕点的手艺是我家祖传的，
我因此也凭借这一手艺成了老夫人身边的丫鬟。
我端着还热乎的枣泥糕放到了老夫人身旁的桌子上，躬身侍立到了一边。
老夫人满意地看了我一眼，拿起了一块枣泥糕正欲送入嘴中。
她的贴身大丫鬟环儿就急匆匆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老夫人，大人回来了。
”老夫人面容一喜，即刻就催促我和环儿一个再去做两盘糕点，一个把大人最爱的龙井沏上。
环儿未动，吞吞吐吐道：“大人去了正院，他说吃过午饭再来见老夫人。
”老妇人脸上的笑容凝住，室内静得落针可闻。我上前一步，“不如您去看望老爷，
让他知道他虽想着夫人，但老夫人却想着他。”老夫人沉默了片刻，
站起身道：“我们也去正院看看。”靠近正房屋里传出了说话声，老夫人止住了脚步。
“夫君这一走就是两个月，可有找别的女子？”“得夫人一人足矣，别人实难入我心。
”老夫人嘴角下垂，抬脚走了进去。屋内的二人一见到老夫人双双站起了身，
把老夫人搀到了榻边坐下。“母亲怎么来了？不是让丫鬟递话饭后我去给您请安吗？
”老夫人叹气道：“你不惦记我，我可很惦记你，你这一去两个月母亲甚是想念。
”我注意到老夫人不着痕迹地瞥了夫人崔采月一眼，眼神里满满的全是不满。
赵重璟笑道：“儿子也很惦念母亲，只是采月毕竟是我的夫人，夫妻一体儿子先让她安心。
”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强忍着怒火回了慈安堂后一巴掌甩到了我脸上，
紧接着一个茶杯朝我脑袋砸了过来。茶杯砸到额头上鲜血瞬间流淌而下，我当即跪了下去。
“贱人！全都是贱人！”我小心翼翼道：“老夫人息怒，老爷可能是一时被迷了心神，
您送些东西过去老爷肯定会明白您是最关心他的。”老夫人想了想，突然摆了摆手。
“你给老爷端些糕点送去吧。”糕点送去正房之时，赵重璟和崔采月仍旧坐在榻上蜜里调油。
我放下糕点含羞带怯地瞟了赵重璟一眼，迅速低下了头。
羞答答的柔声道：“这是老夫人特意让我给老爷送来的。”我在我字上加重了音，
不出意外眼角的余光瞥到崔采月的脸瞬间黑了下来。赵重璟拿起点心，“这是你做的糕点？
在府中从不曾见过。”我甜甜笑道：“是奴婢做的，
只要老爷喜欢吃以后奴婢做了再给老爷送来。”我指着盘子里的糕点，
柔声细语的地给赵重璟一一介绍。赵重璟咬了一口，连连赞道：“味道甚美，
以后你做了就送到这边来。”突然，榻上的小桌被掀翻在地，瓷器在我脚边碎裂，
糕点滚落满地。崔采月满脸怒火，指着我厉喝：“贱婢，跪下！”5我跪在地上，
任凭巴掌落至我的脸颊火辣辣的疼。“贱婢，竟当着我的面勾引老爷！
”崔采月气得柳眉倒竖，胸膛剧烈起伏，赵重璟连忙给她顺着后背，安抚她。
我诚惶诚恐道：“奴婢不敢，老爷宛如高山，不是奴婢能够肖想的。
”“奴婢只是想知道奴婢做的糕点合不合老爷夫人的胃口，好回禀老夫人。
所以就多看了几眼，请老爷夫人恕罪。”赵重璟皱眉冲我摆了摆手，“既是母亲关心我，
你赶紧回去复命吧。”我躬身退出正房，屋内赵重璟讨好宠溺的声音不断飘进我的耳朵。
老夫人盯着我红肿的脸颊，眼神意味不明。“你这脸？好端端的如何变成这副模样？
”我委屈地摸了摸脸颊，“我去送点心，多看了吃点心的老爷几眼，想着回来回禀老夫人，
夫人就以为我勾引老爷。”“夫人说老爷只能是她一个人，但我有婚约在身，
断断不会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老夫人把茶碗重重地放到桌子上，急喘了两口气。
“打你就是打我的脸，仗着重璟的喜爱她现在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想要独占重璟，
真是痴心妄想！”良久后，得到吩咐的环儿把崔采月带来了慈安堂。
老夫人冷冷的道：“我好心叫人给你们送糕点，你却把我的人打成这样，
是不稀罕我的东西吗？”崔采月不慌不忙道：“她勾引重璟，我替母亲教训她。
”老夫人冷哼：“你作为当家主母要大度些，毕竟日后重璟还会有女人。”崔采月不悦，
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随即又自信道：“重璟答应过我，不会有别的女人。”老夫人冷笑，
“我是他母亲，你不孝顺，我自会做主为他寻一个孝顺的来，男人永远不会属于一个女人。
”崔采月气得满脸通红，看着老夫人的眼神恨不得喷出火来。“他今天回来都没有先来见你，
可见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如我重要，所以他不会听你的。
”“母亲老了就好好安享晚年,不要来跟儿媳争风吃醋，
让外人听了还以为你对自己的儿子有非分之想。”老夫人指着崔采月，“你，你”了半天，
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崔采月满脸得意，趾高气扬地走后，我赶紧上前给老夫人顺气。
我劝道：“老夫人莫生气，这只是夫人的一面之词，不如您问问老爷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替他留意着。”老夫人拍了拍我的手背，“你果真是个可心的，
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贴身伺候我吧。”6过了几日在赵重璟来请安的时候，
老夫人突然开口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赵重璟一脸讶异，老夫人笑了笑才开口。
“你都成婚大半年了，采月的肚子还没见动静，再说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寻常，
母亲打算给你纳门妾室。”赵重璟摇头道：“我答应了采月一生一世一双人，
况且我们才成婚不到一年，我不想辜负采月。”老夫人收了几分笑容，
“纳了妾你一样可以对采月好，而且还能给咱们老赵家多添些子嗣。
”赵重璟仍是坚定的拒绝，老夫人的脸色在他走后阴沉了下来。“这崔采月可真是好本事，
你说该怎么办？”老夫人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我知道她是在考验我，
能不能配得上她贴身丫鬟的这个位置。这个位置并不是非我不可，但我却非留在这里不可。
于是我出了一个主意。“都说长者赐不可辞，老爷碍于夫人不肯主动纳妾，
老夫人更应该直接赏赐。老爷拒绝不得，夫人更是有口难言。”老夫人突然笑了。
隔日老夫人就叫了人牙子进府，从一群姑娘中挑了一个清新脱俗的女子，
趁赵重璟在书房的时候直接送了过去。赵重璟看了女子一眼就转开了头，
那样子明显是不为所动。“我昨天都拒绝了母亲为何还要逼我，你把人带走吧。
”我劝道：“老夫人毕竟是为老爷好，老爷若是不收老夫人会伤心的，
老爷若是把人留下老夫人也能感到安慰。”赵重璟皱眉犹豫不决，一面是自己的母亲和名声，
另一面则是自己最爱的女人。他的眼睛不由自主透过窗户望向正院的方向。
我继续道：“长者赐不可辞，您要是留下人，老夫人也能看到您的孝心。
”赵重璟最终还是将人留了下来，我向老夫人复命的时候喜悦爬满了老夫人整张脸。
下午正院那边就传出了消息，崔采月将屋里的东西都砸了，院子里的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