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朱红宫墙时,谢明棠在绣床上猛地睁眼。腕间的银镯撞在雕花栏杆上,
发出清脆声响。铜镜里倒映出少女苍白的脸——这张陌生的面容,眼角还凝着未干的泪痕。
"姑娘醒了?"丫鬟春桃捧着药碗进来,声音发颤,"王家...王家派人送来了退婚书。
"谢明棠接过泛黄的宣纸,墨迹未干的"不洁"二字刺痛眼底。
记忆如潮水涌来:原主谢明棠是御史之女,三日前遭人绑架,再回来时已失了清白。
满盛京都在传,谢府嫡女被丢在醉红楼门口,衣不蔽体。"小姐可要哭出来?
"春桃见她沉默,递上帕子,
"老夫人正发落那几个看守不力的婆子..."谢明棠突然轻笑出声。这具身体才十五岁,
若没了婚约,岂不正合她意?作为二十一世纪的调查记者,她见过太多女性困于婚姻的悲剧,
如今倒好,直接省去了嫁人的麻烦。三日后,盛京街头出现一份奇报。泛黄的桑皮纸上,
用朱笔赫然写着《盛京贵公子图鉴》。榜首便是镇国公府嫡子陆昭辞,
旁侧配着小字:"表面温润如玉,实则书房暗藏春宫图三本,偏爱扬州瘦马"。
"这报从哪儿买的?"茶楼上,贵妇人捏着手帕窃窃私语,"昨日我家那口子,
居然盯着新来的歌姬瞧了半柱香!"消息很快传到镇国公府。陆昭辞指尖捏着皱巴巴的报纸,
墨色长衫下的脊背绷得笔直。他望着"偏爱扬州瘦马"几个字,忽然轻笑出声:"有意思。
"当夜,谢明棠正在整理新一期素材,窗棂突然轻响。月光中,陆昭辞一袭玄衣翩然而至,
腰间玉佩泛着冷光:"谢姑娘,在下书房的春宫图,不知你从何处看来?"谢明棠放下狼毫,
目光扫过他腰间精致的螭纹玉佩:"世子可知,你母亲每月十五都会去护国寺?
"她故意停顿,"可那寺里,还住着位削发的老太监。"陆昭辞瞳孔骤缩。这个秘密,
连他都查了三年才确认——母亲与先帝的青梅竹马,终究成了镇国公府最锋利的刀。
"你想要什么?"他逼近半步,雪松气息混着危险的味道。谢明棠起身时,
广袖扫过案上的账本。烛光摇曳间,她露出狡黠的笑:"与世子做笔交易如何?
我替你查清真相,你保我《惊鸿报》安然无恙。"窗外,夜枭发出凄厉的啼叫。
陆昭辞望着少女眼底跳动的火焰,忽然想起昨日在街上,她站在书摊前,
指着自己的画像对老妇人说:"陆世子看似完美,实则有个致命弱点——恐高。""成交。
"他伸手取过案上的毛笔,在报纸空白处写下个地址,"明日卯时,城西破庙。
"转身离去时,玄色衣摆扫过烛火,溅起几点火星。谢明棠望着他消失的背影,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角的银镯。这具身体的原主,临终前攥着的正是这只镯子,
内侧刻着的"昭"字,与陆昭辞腰间玉佩上的纹路如出一辙。更鼓声传来,她铺开新纸,
提笔写下下期头条:《镇北王世子鲜为人知的童年往事》。砚台里的墨汁泛起涟漪,
倒映出她眼中跃动的光芒——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她偏要搅起一场惊涛骇浪。
城西破庙的梁木在夜风里吱呀作响,谢明棠握紧袖中短刃,看着陆昭辞从阴影中走出。
他手中提着个布包,解开时露出半块染血的玉佩,纹路竟与原主银镯内侧的暗纹严丝合缝。
"三日前城郊官道劫杀,杀手身上搜出的。"陆昭辞将玉佩推过来,
烛火在他眼底投下深沉的阴影,"谢姑娘可知,这玉佩与镇国公府嫡子的生辰礼一模一样?
"谢明棠指尖微颤。记忆突然翻涌,原主被绑架那晚,恍惚间听到有人提及"世子替身"。
她强作镇定地翻开《惊鸿报》的暗格账本,抽出张泛黄的卖身契:"巧了,
我这里也有件好东西——十五年前,有户农家卖了对龙凤胎。"话音未落,
庙外突然传来箭矢破空声。陆昭辞本能地将谢明棠护在身后,玄衣上瞬间绽开朵朵血花。
他反手甩出银针,暗处传来几声闷哼,却见更多黑衣人翻墙而入,
为首的赫然是王家二公子——那个曾与原主定亲的人。"谢明棠,
你以为发些小报就能翻了天?"王家公子挥剑逼近,"当年你爹弹劾我爹,这笔账该清算了!
"谢明棠望着陆昭辞染血的指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贴身收藏的《惊鸿报》创刊号。
纸张边缘的火漆封印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你以为这些秘辛,真是我凭空捏造?
"她故意停顿,瞥见黑衣人瞳孔骤缩,"当今圣上最忌讳的,可是谋逆二字。"僵持间,
更鼓声惊破夜色。远处传来马蹄声,竟是陆昭辞的暗卫及时赶到。王家公子见势不妙,
挥剑直取谢明棠咽喉,却被陆昭辞横臂挡住。刀锋入肉的闷响中,谢明棠嗅到浓烈的血腥味,
还有他耳畔低沉的呢喃:"抓紧我。"待他们突出重围,已是黎明破晓。
陆昭辞倚在马车软垫上,苍白的脸上却带着笑意:"谢姑娘方才扯衣襟的样子,
倒是比春宫图更撩人。"他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染红了雪白的帕子,
"明日...随我回趟镇国公府?有些真相,该让你见见了。
"谢明棠望着他腰间摇晃的玉佩,想起原主记忆里模糊的片段——母亲临终前,
也曾握着这样半块玉佩,说要等个"昭"字开头的人。马车颠簸中,她悄悄摸出怀中的银镯,
内侧的暗纹在晨光中忽明忽暗,仿佛在诉说着跨越十五年的秘密。镇国公府的铜环叩响时,
晨雾还未散尽。谢明棠攥着银镯的手心沁出薄汗,望着朱门上斑驳的兽首吞环,
仿佛窥见了十五年前那场隐秘交易的裂痕。陆昭辞的玄色披风扫过石阶,
身后跟着的老嬷嬷看见银镯的瞬间,手中的铜盆"哐当"落地。
"这镯子...怎么会在你手上?"老嬷嬷踉跄着扑过来,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
"当年夫人早产,龙凤胎...龙凤胎中的小姐被..."话未说完,
一声厉喝从回廊传来:"放肆!谁准你们在门口喧哗?"镇国公夫人华服曳地,
发间的东珠随着脚步轻颤,却在触及银镯的刹那,脸色骤变如纸。
谢明棠敏锐捕捉到她袖中藏着的半截玉佩——正是陆昭辞受伤那日杀手所持的另一半。
"母亲可知,这银镯内侧的暗纹,与镇国公府的嫡子信物如出一辙?"陆昭辞突然开口,
剑眉微蹙,"还有您每月十五去护国寺,究竟是礼佛,还是...""够了!
"夫人的玉簪突然断裂,碎玉划过谢明棠脸颊,"不过是个不知廉耻的庶女,
竟敢攀扯国公府!来人,把她轰出去!"混乱间,谢明棠被侍卫推搡着后退,
却在转身时撞进一具温热的胸膛。抬头望去,正撞见陆昭辞眼底翻涌的暗潮。
他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狰狞的疤痕蜿蜒如蛇:"母亲可还记得,这道疤是替谁挡的箭?
当年您将我推出去当替身时,可有半分心疼?"夫人踉跄着扶住廊柱,指尖深深掐进檀木里。
谢明棠趁机掏出怀中的卖身契,高声道:"十五年前,谢御史夫人早产,
龙凤胎中的公子被镇国公府买走,而真正的谢府嫡女,此刻就站在这里!"庭院死寂如坟。
陆昭辞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苍凉:"原来我这十五年的世子身份,不过是个笑话。
"他转身握住谢明棠的手,"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把这出戏唱得更热闹些?"当夜,
《惊鸿报》加急刊印。头条赫然写着:《镇国公府惊天秘辛:世子身份成谜,
嫡女流落民间》。谢明棠站在灯火通明的印刷坊里,看着油墨在桑皮纸上晕染,
突然被人从身后环住腰。"明日早朝,我会将所有证据呈给陛下。
"陆昭辞的呼吸扫过她耳畔,"但在此之前..."他转过她的身子,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谢姑娘可要做好准备——一旦身份揭露,你不仅是谢府嫡女,
更是..."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狡黠,"未来的镇国公夫人。"话音未落,
坊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谢明棠透过窗棂,看见王家公子带着一队黑衣人马包围了整条街道。
她握紧陆昭辞腰间的软剑,想起白天镇国公夫人眼底的杀意——这场真相的揭露,
注定要伴随着腥风血雨。火舌舔舐着印刷坊的梁柱,谢明棠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
王家公子的笑声混着箭矢破空声传来:"谢明棠,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她握紧陆昭辞塞来的软剑,却在转身时被热浪掀翻在地。"阿棠!
"陆昭辞的嘶吼穿透火海。他浑身浴血地撞开横梁,玄色衣袍燃起火焰,
却固执地将谢明棠护在身下。谢明棠望着他被灼伤的侧脸,
突然摸到怀中那半块玉佩——玉体温热异常,竟在火光中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快!
去护国寺!"陆昭辞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老太监...知道所有秘密..."话音未落,
一支冷箭穿透他的肩胛。谢明棠红着眼眶撕下裙摆为他止血,
却听见远处传来官兵整齐的脚步声。当他们狼狈地逃进护国寺时,晨钟刚刚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