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我打车回家。无人驾驶汽车却把我带到乱葬岗。一乘纸扎的喜轿凭空出现。忽然,
阴森的风吹过。眼前跳出两个选项。1、烧掉它。2、坐进去。1高中辍学后。
我在殡仪馆打杂。与其说是主动混口饭吃。不如说我是被郭朝贵捡回去的孤儿。
失去助学补贴后。我被黑心的福利院赶出门。我刷过盘子,却被抠门的老板拖欠工资。
我想过下海,可溃烂的梅毒令人胆战心惊。我捡过垃圾,但抢不过拉帮结派的流浪汉。
决定去死的那天。我在路边捡到一个馒头。我叼着馒头,爬上大桥的栏杆。
意犹未尽地吃完馒头。我准备一跃而下。不想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叫住我。丫头,
吃不吃烤鸭?我缓缓回头。一个衣着朴素的老人看着我。他的笑容和蔼,双手背在身后。
这就是我和郭朝贵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他说:殡仪馆缺个打杂的,你要不要来?
我问:包吃包住吗?郭朝贵点头:还有零花钱。我果断地跟他走了。
在郭朝贵的安排下。我顺利地成为殡仪馆的编外人员。很快,我摸清了殡仪馆的情况。
殡仪馆的规模不大。有且只有三个工作人员。郭朝贵、吴达还有我。郭朝贵负责火化。
吴达是我的师兄,负责搬运尸体。而我给尸体整理遗容。时间过得很快。十年后,
郭朝贵死了。不是寿终正寝,而是横死。临死前,他死死地盯着我。是、是你招来的……
2三天前,殡仪馆迎来两个订单。一具貌美的年轻女尸。还有一具无头女尸。
她们的身份天差地别。一位是多金的林氏二小姐,另一位是贫苦的孤儿。
吴达咬着一根狗尾巴草。小彤,准备纸扎的祭品。我脱下手套:好。
殡仪馆的业务很广泛。传统的有火化、骨灰寄存和售卖丧葬用品。
私下还有配阴婚、招魂等业务。跟着郭朝贵的这些年。我只学会最基础的流程。
因为郭朝贵那老头说什么传男不传女。不然容易犯忌讳。所以我一般都是给他们打下手。
我随吴达来到停尸间。他掀开白布:好端端的两个小姑娘,真是可惜了。
其中一具尸体的样貌精致,眉心缀有一粒红痣。而另一具尸体无头,
她的颈部横截面凹凸不平,一看就是用钝器将头割下。我的喉咙干涩:警方没有找到头吗?
吴达惋惜地摇头。他说两具尸体的死亡原因都很离奇。
完好无损的那具是在家中浴缸发现的,而另一具是在郊外的野坟旁边。
两具尸体的身上都没有挣扎的痕迹。吴达的语气迟疑。像是撞邪了。我垂下眼,
盯着那具无头女尸。她的锁骨下方有一处狐狸面的胎记。吴达用手肘顶我。
殡仪馆里比较忌讳拍别人的肩膀。他说:你替她们收拾一下。明天师父要做法。
我点点头:知道了。临走前,吴达一拍后脑勺。差点忘了,这是家属准备的阴婚信物。
你可别弄反了。3第二天的子时。郭朝贵点燃三根香。他说:彤彤,准备火盆。
我拿出提前备好的道具。忽然,郭朝贵眯起眼:彤彤,你没放错东西吧?
我的手难以察觉地停顿一瞬。不等我开口。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林家父母在国外出差。
来人是林家的长子。林思源越过我:郭大师,我没来晚吧?看见金主,
郭朝贵露出笑容:不晚,来得刚刚好。看见妹妹的遗体。林思源的面容悲切。
怕耽误吉时,郭朝贵轻咳一声。林先生,仪式快开始了。闻言,林思源逼回眼角的泪水,
缓缓地退到一旁。两具尸体的双手交叉。她们的手中都有一个锦囊。
装着同样死去的未婚夫的八字和贴身物品。我拿着火盆,蹲在门外。随着铃铛声响起。
吴达将亲手叠的元宝扔进去。而我拿出纸扎的嫁衣、首饰和喜轿等物品,一一点燃。不料,
一阵阴风吹过。火盆里的火焰险些消失。给死人牵线,生火万万不能灭。
这是阴婚仪式里的大忌。吴达的脸色一白。他咬破食指,绕着火盆画圈。
口中不停地呢喃着口诀。很快,风停了。我和吴达相视一眼。眼底皆是后怕。仪式有变故,
只能说明……有亡魂不满意。4临近寅时,铃铛声停了。吴达留下来打扫卫生。我低着头,
微微欠身,送林思源到门口。他的助理在殡仪馆门口等他。林思源掏出手帕,擦去泪痕。
他偏过头,想要道谢。脸色却猛地一变。我但笑不语。林思源的手指轻颤。
转身朝停尸间跑去。我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直到林思源抓住郭朝贵。锦囊、快!
看锦囊里的八字!看着惊慌失措的林思源。郭朝贵沉声道:林先生,现在不能打开。
我事先检查过了,八字无误。得到郭朝贵的保证。林思源仿佛吃了定心丸。他转过头,
恶狠狠地瞪我:李贱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一脸不解:殡仪馆不归林家管吧?
林思源下意识地看向锦囊。我勾唇一笑:林先生这么紧张。莫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此话一出,林思源哑声了。郭朝贵和稀泥道:林先生,她是我的徒弟。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夜路不好走啊。林思源的脸色变化莫测。我侧过身:请。
目送林思源坐上车。我冷哼一声。只见远去的车轮胎旁。燃着幽幽鬼火。刚走进大堂,
郭朝贵背对着我,吴达拼命地给我使眼色。我抿紧唇,主动跪下。师父,对不起。
我不该耍小把戏捉弄他。郭朝贵缓缓转过身。他冷冷地看着我。江彤,
小把戏无足轻重。但你错在你不该擅作主张。把八字烧了。5我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吴达有些摸不着头脑。啊,发生什么了?气氛极具压迫感。我抿了抿唇,如实招来。
为了拿助学金,高中时期,我的成绩很好。但林家二小姐林清妍看不惯我。
理由是我的成绩太好。分散了她男朋友的注意。那段时间,
我的校服被泼墨水、抽屉里放死老鼠、作业被涂得乱七八糟……为了不被欺负,
我甘心成为林清妍的走狗。不论她走到哪儿,我都捧到哪儿。但,在最重要的一次市级考试。
林清妍把我关到体育室。我爸爸说了,我这次要是考第一,就给我买最新款的手机。
李贱妹,这次就委屈你了。门外是众人的嘲讽声。体育室没有窗户,眼前一片漆黑,
鼻腔是飞扬的灰尘。我的声音颤抖:求你了,放我出去吧,我不考第一,
我考前三就可以了……只有前三能拿到助学金。倘若福利院收不到钱。我不仅要被打一顿,
还要被关小黑屋禁闭。林清妍哈哈大笑。她一字一句道:做梦吧。后来,她们走了。
而我被闯进来的男人侵犯。事情败露后,学校连忙劝退我。林家不是你能惹的。
你同意退学,学校会补偿你十万块钱。于是,我被迫辍学了。钱被福利院拿走了。
失去利用价值,我也被赶出来了。……吴达的眼眶通红,心疼地看着我。
他好像理解我的所作所为了。林家找来的两位未婚夫,身份同样天差地别。
一位是留学归来的温文尔雅的富二代。另一位是酗酒成瘾的二手家暴男。
吴达的脑子转得很快。所以,小彤把家暴男的八字给林小姐了。而顾少爷的八字,
被烧了?6空气是诡异的沉默。吴达一向护短。他恨铁不成钢:你要报复林小姐,
偷偷换八字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把顾少爷的八字烧了?原定的阴婚仪式,男方被迫缺席了,
必会招来祸端。我抿了抿唇,一言不发。郭朝贵打断我们:来不及了。
他意有所感地朝外面看去。彤彤,你走吧。三枚铜钱掉在地上。郭朝贵头也不回地走了。
吴达抓了抓头发,他一股脑地拿出道具。糯米、黑狗血、郭朝贵画的黄符……小彤,
你都拿着。我擦去眼角的泪水:谢谢哥。说罢,我转身离开。我种下的因,
必须由我自己承担。那位顾少爷要来找我算账了。殡仪馆的阴气重。我再不走,
唯恐惹出更多的祸端。很快,我打到一辆无人驾驶的车。不出意外的话,
十分钟后我能到自己租的房。上车后,我紧紧地攥着道具。尊敬的乘客,请您确认目的地,
我们将为您规划最佳的行车路线。车子启动了。我不自觉地看向窗外。许是神经过于紧绷。
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眨眼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象突变,赫然是乱葬岗。我心下一惊,
扭头看向窗外。路边凭空出现一乘纸扎的喜轿。一阵阴风吹过,车窗竟然自动下降。
每眨一次眼,喜轿的距离就近一分。一滴冷汗缓缓从额头滴落。耳边是嗡嗡的耳鸣声。忽然,
两道诡异的童声响起。一道声音在幽幽地呜咽。烧掉它,快跑。另一道声音在咯咯地笑。
新娘子,坐进去。7山林一片寂静。偶尔有鬼鸮的叫声。我攥紧手中的三枚铜钱。
喜轿的距离近在咫尺。恍惚间,鼻腔是纸扎焚烧和尸臭的味道。我咬破舌尖,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车厢里的温度越来越低。我迅速地打开另一边的车门,朝林间跑去。
那乘喜轿不紧不慢地跟着我,仿佛在嘲笑我的垂死挣扎。直到我拿起一枚铜钱,
压在舌根下面。民间自古有『噙口钱』的说法。此举能遮盖我身上的阳气。果不其然,
喜轿停下了。我躲在树后面,清点手上的道具。虽然郭朝贵不教我业务。但他教我驱鬼。
按照他的话来说。我命中带煞,易招鬼。与其教会我怎么赚钱,不如先教会我如何生存。
在殡仪馆的这些年。我接触到各种各样的灵体。它们大部分都没有意识,很少主动害人。
但一旦开化,场面将一发不可收拾。身后的动静逐渐变小。我屏住呼吸,探头看去。倏地,
狂风大作。落叶和杂草在空中纠缠。喜轿的帘子被吹歪。下一秒,喜轿不见了。
我微微睁大眼。忽然,一滴冰冷的液体落下。我的身体一顿,手指轻颤,抚上眉心。
指腹是一抹黑红色的液体。我猛地抬头,那张惨白的脸,距离不过分毫。
倒着的脸上是数十道疤痕。他翻着白眼,长长的舌头盖住鼻子。恶臭的尸气扑面而来。
我的心跳漏了半拍。恐惧的心理压力袭来,我的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这张脸,
我永远都不会忘。当年在体育室。顾良抓住我的头发,狠狠地对我使用暴力。
只因他是林清妍的男朋友。而我这个穷学生,是他们情趣的一环。消失的喜轿又出现了。
它的帘子大敞,对准我后,轿身往下倾。耳边是诡异的笑声。嘻嘻,抓住你了。
8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穿梭着一支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仔细看,引路、抬轿和吹乐的,
都是无脸的纸扎人。我被禁锢在轿内,无法动弹。坐以待毙的话,恐怕是活不到天亮。
我艰难地吐出沾血的铜钱,心里默念。急急如律令——破!很快,我拿回身体的自主权。
喜乐快奏完了。我沉住气,掏出驱鬼符和打火机。虽然是纸扎的物品。
但好歹是邪祟变化出来的。我调动周身的『气』,开始掐诀。不多时,黄符被点燃。
幽绿色的光倒映在我的眼底。我手一松,蹿起的火焰将喜轿包围。林间到处是凄惨的哀嚎声。
风一吹,灰烬散去。看清眼前的悬崖,我的后背直冒冷汗。身后传来响动。顾良的四肢扭曲,
趴在地上,飞速地朝我爬来。面对如此骇人的场景。我掏出口袋的狗血、桃木剑和朱砂。
毫不手软地朝顾良砸去。他狼狈地躲过我的攻击。没有瞳孔的白眼仁死死地盯着我。
我心下一沉,从顾良的反应和实力来看。显然,他进入开化的阶段了。在我分神之际。
顾良猛地扑倒我,尖锐的指甲刺进我的脖子。压抑的窒息感袭来。宛如当年的场景。
即将失去意识前,我将藏在手中的铜钱拍在顾良的眉间。
这枚铜钱是郭朝贵浸泡在狗血里七七四十九日的『山鬼花钱』。可想而知,它的威力巨大。
顾良惨叫一声,猛地被弹开。为了以绝后患,我来不及捂住脖子鲜血淋漓的伤口。
捉鬼的红绳被我甩出去。我举起葫芦,飞快地掐诀。待天边浮现一丝光亮。
顾良终于被降伏了。我摇摇晃晃地原路返回。不想手机刚有信号。吴达的电话打来。
他在电话那头格外着急。小彤,快回来!师、师父快不行了。9我匆匆地赶回殡仪馆。
昏暗的房间里,郭朝贵的床边是一个木盆。里面是他呕出的黑血。我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郭朝贵缓缓睁眼:你先出去。吴达六神无主地走出房间。郭朝贵的面容疲倦。
他朝我招手:彤彤,过来。我的脑袋思绪混乱。直到郭朝贵说:那东西是你招来的。
沉默一瞬,我扑通一声地跪下。看见我的反应,郭朝贵忍不住叹气。半晌,他说:彤彤,
我是你的师父,我想有一个知情权。我抿紧唇,默不作声。
郭朝贵的语气严肃:请鬼容易,送鬼难。你以为现在就万事大吉了吗?闻言,
我怔愣一瞬。郭朝贵阖上眼:说吧。在长久的寂静里。我开口道:我把书偷了。
……郭朝贵早年是江湖道士出身。把我领回殡仪馆后。他翻出过去的秘术典籍,
填鸭式地教我。郭朝贵向我强调过,不能偷看一本黑色封面的书。他从没说过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