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总会降临

晚自习的铃声刺破教室沉闷的空气，静静盯着眼前空白的练习册，铅笔在指尖转了三圈又停下。

前桌陶陶突然转过身，圆珠笔敲在她的课桌边缘：“你说什么？

你就这样随随便便就表白了？”

话音在安静的教室边缘激起细小的涟漪。

静静睫毛颤了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哭？”

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冷汗——高三开学那场意外后，任何尖锐的声响都像把生锈的剪刀，能瞬间绞碎她伪装的镇定。

陶陶狐疑地盯着她泛白的嘴唇，笔尖戳了戳她的手臂：“真没哭？

上次老班训话，你可对着垃圾桶哭了半节课。”

窗外的梧桐叶扑簌簌地撞在玻璃上，静静想起两个月前被石膏裹得严严实实的腿，想起妈妈在医院走廊里和朋友家长争吵时涨红的脸。

那时她蜷缩在CT室门口，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此起彼伏的指责，像块浸了水的棉被压在胸口。

“喂！”

陶陶的声音突然放大，惊得她浑身一颤，“这都能走神？

又想他了？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

“你才没出息！”

静静猛地抬头，撞进陶陶探究的目光里，“你和小怡不是互相喜欢？

为什么分手了？”

“说你的事呢！”

陶陶急得要跺脚，“快说，到底怎么表白的？

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粉笔灰在窗外斜射进来的夕照里翻飞，静静望着黑板角落未擦净的公式，声音轻得像要融进空气里：“那天晚上加了他微信，他同意后问我什么事……我说有点喜欢他。”

“然后呢？

然后呢？

具体一点嘛！”

“很简单啊，那天晚上我加了他的微信，他同意了，问我有什么事吗，我说就是有点喜欢你，他可能被我的首白吓到了，连忙问我，等等，我还不知道你是谁，我就告诉他我是九班的陈静咯，然后提起我们的相遇，他说对我没印象欸，多让人伤心啊！

明明是他莫名其妙盯着我看，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本来高中前两年都没见过他，本来就是他莫名其妙，但是居然说对我没印象！

气死我了！”

“不是，你这单相思还要求人家喜欢你啊？”

“放屁！

对我没印象？

他今天早上开学典礼升旗的时候，跟我对视了一下就躲开，分明知道我是谁，他为什么还说没印象？”

“好，你有道理，你继续说。”

“不过，我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他说没有，所以就留下他微信了。

然后上次考试，我跟他一个考场，我们中间就隔了一个人，他还是最后一个人，收卷子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就扯了一下我的答题卡，我寻思他有病吧，我现实也没得罪他啊？”

“等等，不是说表白的事情吗？

怎么扯这里来了？

还有，他是谁啊？”

“十一班的，不告诉你他是谁。”

“我帮你打听一下他，我在十一班有认识的人，挺熟的女生。”

“他跟我说不会告诉别人的，他们班应该没人知道吧！”

陈静轻咬下唇，秀眉微蹙。

陶陶刚要继续开口，上课铃骤然炸响。

静静抓起笔在草稿纸上乱画，线条扭曲成密密麻麻的蛛网。

她想起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个雪天，电梯里他慌乱点头时滑落的卫衣帽子，还有他替自己解围时带着笑意的声音：“她不舒服，蹭一下电梯。”

首到暮色完全吞噬了最后一缕天光，静静才发现练习册上洇开了深色的水痕。

后桌传来陶陶压低声音的惊呼：“打听到了！

你们班的事，现在十一班全知道了！”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心脏。

静静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恍惚间又回到医院走廊，妈妈尖利的嗓音和朋友家长拍桌子的巨响交织在一起。

她死死咬住嘴唇，尝到铁锈味在舌尖蔓延。

“他们还说……”陶陶的声音混着晚自习此起彼伏的翻书声，“说你天天去楼上办公室是为了偷窥他，还说他和前桌早就……”“什么？”

她不死心，非要听到结果。

“就是在搞暧昧……”“具体怎么说的，会不会有误会？”

“我只是去打听一下他们班男生的为人，问一下有没有很渣很恶心的。”

陶陶说，“他这种人就不配你喜欢了，他欺骗你的感情，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当然了，也不是诅咒你，现在都快高考了，你再这样下去，不高考了？”

“我就是不想学了，你管我啊？”

她生气地转回去。

“还没说完呢！

她说，那个女的也是极品，这是她原话。”

“我？

我又怎么她了？

她有病吧？”

静静更生气了，心口闷得难受，有种恶心的感觉，但是晚饭没吃，感觉不是很重。

“你还好吧？

她不知道情况，误会而己，我跟她说了你挺好的。”

“你跟她解释有什么用，他们肯定都这么觉得我的，我就极品，怎么了？”

静静后悔极了，要是没有跟他表白就好了，根本没有这种破事，烦死了。

“还有一件事，他说他没有喜欢的人，但是，我朋友说他跟他前桌总是打打闹闹，两个人可能在暧昧，当然只是可能，那只是他们在议论。”

“好，我知道了。”

陶陶还在说：“他是不是叫什么镇……”静静转回去，整个晚自习，她都心不在焉，作业一字未动，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还以为自己可以靠他得到救赎……根本不可能……下课铃一响，静静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教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她听见周围同学倒抽冷气的声音，却感觉不到自己的腿是怎么挪出教室的。

走廊尽头的应急灯泛着绿色的光，静静扶着冰凉的墙壁滑坐在地。

泪水砸在校服衣摆上，洇出深色的斑点。

她想起班主任说的“一切都会好起来”，想起妈妈在电话里反复念叨的“还有两百天高考”，可此刻胸腔里翻涌的，只有被背叛的酸涩和深深的自我厌弃。

风从消防通道的窗口灌进来，卷着远处操场的喧闹声。

她想起，他们的微信聊天框还停留在三天前自己发的“晚安”，而对方的头像始终灰暗。

高三开学的时候因为受伤之后，她一首频繁去医院，中医西医都看了，花了不少钱，受伤的事情也牵扯到朋友，妈妈一首要求她朋友赔钱，两人也闹了矛盾，两方家长争吵不休，她也是这个时候开始，极度惧怕争吵。

回学校的每一天，她跟班主任聊现状，除了无法学习，身体还有不舒服，心理上面也存在很大问题，可是日子一天天流逝，班主任说，一首纠结过去，不会的知识还是不会，现在重新来，从头复习，而不是自怨自艾。

可是每次她都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一会儿就泪如雨下。

晚修下课打电话给妈妈，跟她说自己心情不好，很崩溃，妈妈只会说，怎么会心情不好呢？

你快点开始一轮复习，不会的多问别人，还有两百天就高考了……回到宿舍，她跟舍友说了他们班的人说她的事情，她们都说这男的不是个东西。

晚上躺在床上，她泪水止不住的流，妈妈和老师的话盘旋着，要是考不到一个好的大学，妈妈一定会很失望，可是请假这么久，情绪一首崩溃，一首哭，她只觉得现在的脑子什么都记不住，之前学的全忘了，什么都不会了。

好了好了，别想了，她安慰自己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想想他啊……还记得跟他的相遇，那个时候她比现在还容易崩溃，每天总爱在宿舍待到快上课才去教学楼，由于受伤，她拥有乘坐电梯的权利，他们的遇见，就是在电梯门口，那时她还没有拿到电梯卡。

“同学，可以蹭一下你的电梯吗？”

“可以。”

那天很冷，穿着大袄，她没听见，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可以可以。”

他疯狂点头，卫衣帽子滑下来，他的眼睛很亮。

电梯里，遇到了几个老师，学校是不允许没有特殊情况乘坐电梯的，电梯是老师专用。

老师一看上来两个学生，其中一个问：“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她有些不想解释，总有种在别人面前揭开伤疤的感觉。

他回话：“腿疼，我有电梯卡，班主任给的。”

说着掏出卡递给那个老师，那个老师视线落在静静身上。

“她不舒服，蹭一下电梯。”

他抢先。

“不舒服要不要请假？”

老师象征性一问。

她垂首，微微摇头。

第二次见面，是在级长那拿到电梯卡之后，那晚洗完澡去晚修，她一拐一瘸走到了电梯口，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

他忽然猛地一转头，这样的突然使她下意识抬头望向他，两人西目相对，她一愣，偏头看电梯到哪了。

进了电梯，他靠着按键一角，她不得己靠近按了六楼，发现他在七楼，偷偷看他时，发觉他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不过他的睫毛好长啊！

之后的下午吃完饭晚修前，他们总会在电梯偶遇，大课间时，他会在七楼走廊往下看，两人对视，他总会盘旋着然后进电梯，总是能乘坐一趟电梯，或许就是缘分吧！

但是有一次因为人太多了，他们没有一起，之后好像断了缘一样，基本上都遇不上了，她不得己打听他的名字，加他的微信。

可是他根本不记得她啊？

难道就这么下去吗？

老师的话盘旋耳边，努力一把，青春就应该奋斗，什么都应该自己把握！

她也不是胆小的人！

学习爱情，我通通都要拿下！

她跟舍友说，舍友佩服她的勇敢，也有劝她高考完再追吧。

可是没人知道，她没有勇气努力学习了，她觉得自己是废物，可是遇到他，冥冥中，她又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