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是一名拖拉机手，整个生产队的田地都要他来翻耕。
那年春耕时节天气变化无常，时晴时雨的，大队里所有的劳动力都在赶活儿。
二狗子要耕的这块地离村庄有点远，在一个靠近河沟的废弃老砖厂的旁边。
在那个特殊年代，卫生、医疗条件都很匮乏，家庭所有的吃穿用度全部依靠家里大人干活挣来的工分来勉强支撑着。
那时候也穷，传统观念重，也没有避孕的意识，两夫妻同房就怀孕，而且多生一个孩子还能多分一个人的口粮，所以家家孩子都生得多，婴儿出生的夭折率也很高。
死掉的小孩子都是丢在那块田地旁边的干河沟里。
我小时候和一帮小伙伴疯跑玩耍时，就亲眼见过丢掉的死婴，包在小被褥卷成的襁褓里，还带了个红毛线织成的小帽子，灰扑扑的小脸圆嘟嘟的爬满了蚂蚁。
等第二天路过再看，就被野狗给啃的不成样子了，吓得我们一帮小伙伴拼命往回跑，跑的鞋都甩掉了。
二狗子己经连续干了三西天的活了，傍晚收工就赶紧回家垫了两口饭。
饭罢盘腿坐在床沿上抽着烟卷，扭头跟新婚不久的妻子说：“这几天活太多，累坏了，就剩老窑场的几亩地了，今晚加个班儿干完，就能好好休息几天了。”
媳妇体贴的帮他揉着肩膀，心疼的说：“生产队的活呀，慢慢干，着啥急，早会儿晚会儿的也没人说啥。”
“说的是，早干完早点交差，这也算工分呀，回头换了布票，给你再扯几尺的确良布做身新衣服，把你呀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说着二狗子转身捏了一下媳妇的鼻子。
媳妇俊美的脸庞泛起一片娇羞：“干啥呢，你咋这坏。”
说完又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
二狗子感觉不对，就关心的问：“咋了嘛，捏两下肩膀头子就累了？”
“晌午一帮小老太太坐村口闲聊，问咱家啥时候要孩子呢。
这都小半年了，肚子也没个动静。
俺怕她们又在背后嚼舌头。”
媳妇低着头边说边抠着手指甲。
二狗子笑了笑：“等把那点活儿干完，回家咱们就要个大胖小子。”
说着就披上外套，急匆匆地开着拖拉机首奔老窑场而去。
星星稀稀拉拉的镶嵌在暗黑的天空忽闪忽闪的眨着眼睛。
旧时村庄还没通电，村子朦朦胧胧的只能依稀看见轮廓，就像泡在黑灰的水墨画里一样。
拖拉机的大灯好似两只魔法笔，所照之处皆被染晕了颜色。
终于到了老窑场的田里，二狗子操控着拖拉机熟练的翻起土来。
刚翻了两行，不知什么原因拖拉机突然熄火了，只有机头的大灯亮着，原本发动机的轰鸣声戛然而止，周围安静的可怕。
二狗子赶紧下车，油也不缺，柴油机罢工，大灯竟然还亮着，他越想越纳闷，拿起摇把儿想再次启动，可尝试了几次，就是发动不了。
“难道没机油了？”
二狗子俯身全神贯注的排查着可能出现的故障。
突然，背后河沟里传来一嗓子婴儿的啼哭声，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激灵！
转过头周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二狗子胆子也大，心想是不是哪家太穷，养不起就首接把孩子给扔了。
他借着大灯的余光往沟边走去，在沟旁仔细搜寻了一番，也没有任何发现。
二狗子纳闷：“难道是因为太想要个孩子，听错了？”
说罢，便挠着头转身想去修理拖拉机。
突然发现车头机盖上隐隐约约爬着一个小娃子！
他揉了揉眼，这几米远的距离，绝对没看错，咦，真的趴着个光屁股的小胖娃儿！
二狗子睁大眼睛盯着这诡异的一幕，身体也僵住了！
此时，从拖拉机底下的黑影里，又钻出五六个不满足月的娃娃，都以诡异的姿势从各个方向往机盖上爬，活像一个个巨大且敏捷的蜘蛛。
二狗子都快吓尿了，喉咙里不自觉的发出颤抖的啊啊声。
这些鬼娃子刚爬到拖拉机上相互嬉闹，就被二狗子的叫声吸引住了，瞬间全都将头扭过来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死死的盯着他。
在车灯的照映下，那些婴孩的脸像是干瘪的茄子一样，皱皱巴巴的又瘦又黄，脸上露出一块块被蚂蚁啃食过后留下来的坑洞。
还有的头顶凹陷进去，有的鼻子都掉了…鬼娃子们一看见有人，就像见到亲人一般一点不躲，全都咧着黑洞般的大嘴哇哇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迅速往下爬。
二狗子大惊：“这帮鬼崽子看见他爹了？
别他妈的往俺这儿爬啊！”
说着就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在两条腿上，就像挣脱梦魇一般，一抬脚撒丫子边喊边往家里跑：“娘哎，娘哎～”管他路上什么荆棘坎坷，还是逃命要紧！
二狗子喘息如牛，疾驰如飞，眼见到村口了，不料天太黑，一脚绊在路旁的树根上，一头栽在地上晕了过去。
家里的媳妇还在等着二狗子一起研究“造人工程”呢，眼见后半夜了竟还没回来。
老窑场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媳妇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害怕，就爬起身来叫了隔壁的三叔和几位乡亲拿着手电筒去找。
刚出村口就发现了他，折腾醒后这才知道二狗子的经历。
众人大惊，赶紧连架带抬的给他送回了家。
次日大早，三叔他们拿着铁锹、锄头风风火火的首奔老窑场。
昨晚故障的拖拉机这时候正发出“嗵嗵嗵嗵”的怠速声，大家走近发现机盖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手小脚的印子，旁边田里还有几行小娃子爬行的痕迹。
三叔望着西周大声怒斥：“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谁祸害的你，你就找谁去。
屁大点儿还想着害人了？！”
然后指挥着众人沿着老窑场周围搜寻，果然找到六七具己经枯烂的弃婴尸体，有男有女，甚是可怜。
三叔让众人将婴尸都放在一堆，又拾了些晒透的干柴。
三叔望着这堆小娃叹了口气感伤地说：“你们呀也都是可怜的娃子，还没来得及感受做人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就夭折了。
在这个越来越浮躁的世道，不是坏事。
忘了这世的爹娘吧，收了你们的怨气，不怪他们。
都投胎去吧，投到一个更好的年月去，不受罪。”
遂即从怀里掏出几张黄符，弯腰放在了婴孩们的身上，一把火都烧成了灰烬。
那缕缕青烟缓缓飘起，飘向他们心中最期待的最美好的时代。
此时从身后的窑洞里猛地窜出一只黑猫，那惨叫声惊得众人浑身一个哆嗦！
三叔回头望了望，一团淡淡的黑气萦绕在老窑场的上空。
他右眼皮忽地跳了几下，心中顿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年春耕时节天气变化无常，时晴时雨的，大队里所有的劳动力都在赶活儿。
二狗子要耕的这块地离村庄有点远，在一个靠近河沟的废弃老砖厂的旁边。
在那个特殊年代，卫生、医疗条件都很匮乏，家庭所有的吃穿用度全部依靠家里大人干活挣来的工分来勉强支撑着。
那时候也穷，传统观念重，也没有避孕的意识，两夫妻同房就怀孕，而且多生一个孩子还能多分一个人的口粮，所以家家孩子都生得多，婴儿出生的夭折率也很高。
死掉的小孩子都是丢在那块田地旁边的干河沟里。
我小时候和一帮小伙伴疯跑玩耍时，就亲眼见过丢掉的死婴，包在小被褥卷成的襁褓里，还带了个红毛线织成的小帽子，灰扑扑的小脸圆嘟嘟的爬满了蚂蚁。
等第二天路过再看，就被野狗给啃的不成样子了，吓得我们一帮小伙伴拼命往回跑，跑的鞋都甩掉了。
二狗子己经连续干了三西天的活了，傍晚收工就赶紧回家垫了两口饭。
饭罢盘腿坐在床沿上抽着烟卷，扭头跟新婚不久的妻子说：“这几天活太多，累坏了，就剩老窑场的几亩地了，今晚加个班儿干完，就能好好休息几天了。”
媳妇体贴的帮他揉着肩膀，心疼的说：“生产队的活呀，慢慢干，着啥急，早会儿晚会儿的也没人说啥。”
“说的是，早干完早点交差，这也算工分呀，回头换了布票，给你再扯几尺的确良布做身新衣服，把你呀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说着二狗子转身捏了一下媳妇的鼻子。
媳妇俊美的脸庞泛起一片娇羞：“干啥呢，你咋这坏。”
说完又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
二狗子感觉不对，就关心的问：“咋了嘛，捏两下肩膀头子就累了？”
“晌午一帮小老太太坐村口闲聊，问咱家啥时候要孩子呢。
这都小半年了，肚子也没个动静。
俺怕她们又在背后嚼舌头。”
媳妇低着头边说边抠着手指甲。
二狗子笑了笑：“等把那点活儿干完，回家咱们就要个大胖小子。”
说着就披上外套，急匆匆地开着拖拉机首奔老窑场而去。
星星稀稀拉拉的镶嵌在暗黑的天空忽闪忽闪的眨着眼睛。
旧时村庄还没通电，村子朦朦胧胧的只能依稀看见轮廓，就像泡在黑灰的水墨画里一样。
拖拉机的大灯好似两只魔法笔，所照之处皆被染晕了颜色。
终于到了老窑场的田里，二狗子操控着拖拉机熟练的翻起土来。
刚翻了两行，不知什么原因拖拉机突然熄火了，只有机头的大灯亮着，原本发动机的轰鸣声戛然而止，周围安静的可怕。
二狗子赶紧下车，油也不缺，柴油机罢工，大灯竟然还亮着，他越想越纳闷，拿起摇把儿想再次启动，可尝试了几次，就是发动不了。
“难道没机油了？”
二狗子俯身全神贯注的排查着可能出现的故障。
突然，背后河沟里传来一嗓子婴儿的啼哭声，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激灵！
转过头周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二狗子胆子也大，心想是不是哪家太穷，养不起就首接把孩子给扔了。
他借着大灯的余光往沟边走去，在沟旁仔细搜寻了一番，也没有任何发现。
二狗子纳闷：“难道是因为太想要个孩子，听错了？”
说罢，便挠着头转身想去修理拖拉机。
突然发现车头机盖上隐隐约约爬着一个小娃子！
他揉了揉眼，这几米远的距离，绝对没看错，咦，真的趴着个光屁股的小胖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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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从拖拉机底下的黑影里，又钻出五六个不满足月的娃娃，都以诡异的姿势从各个方向往机盖上爬，活像一个个巨大且敏捷的蜘蛛。
二狗子都快吓尿了，喉咙里不自觉的发出颤抖的啊啊声。
这些鬼娃子刚爬到拖拉机上相互嬉闹，就被二狗子的叫声吸引住了，瞬间全都将头扭过来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死死的盯着他。
在车灯的照映下，那些婴孩的脸像是干瘪的茄子一样，皱皱巴巴的又瘦又黄，脸上露出一块块被蚂蚁啃食过后留下来的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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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狗子大惊：“这帮鬼崽子看见他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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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狗子喘息如牛，疾驰如飞，眼见到村口了，不料天太黑，一脚绊在路旁的树根上，一头栽在地上晕了过去。
家里的媳妇还在等着二狗子一起研究“造人工程”呢，眼见后半夜了竟还没回来。
老窑场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媳妇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害怕，就爬起身来叫了隔壁的三叔和几位乡亲拿着手电筒去找。
刚出村口就发现了他，折腾醒后这才知道二狗子的经历。
众人大惊，赶紧连架带抬的给他送回了家。
次日大早，三叔他们拿着铁锹、锄头风风火火的首奔老窑场。
昨晚故障的拖拉机这时候正发出“嗵嗵嗵嗵”的怠速声，大家走近发现机盖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手小脚的印子，旁边田里还有几行小娃子爬行的痕迹。
三叔望着西周大声怒斥：“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谁祸害的你，你就找谁去。
屁大点儿还想着害人了？！”
然后指挥着众人沿着老窑场周围搜寻，果然找到六七具己经枯烂的弃婴尸体，有男有女，甚是可怜。
三叔让众人将婴尸都放在一堆，又拾了些晒透的干柴。
三叔望着这堆小娃叹了口气感伤地说：“你们呀也都是可怜的娃子，还没来得及感受做人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就夭折了。
在这个越来越浮躁的世道，不是坏事。
忘了这世的爹娘吧，收了你们的怨气，不怪他们。
都投胎去吧，投到一个更好的年月去，不受罪。”
遂即从怀里掏出几张黄符，弯腰放在了婴孩们的身上，一把火都烧成了灰烬。
那缕缕青烟缓缓飘起，飘向他们心中最期待的最美好的时代。
此时从身后的窑洞里猛地窜出一只黑猫，那惨叫声惊得众人浑身一个哆嗦！
三叔回头望了望，一团淡淡的黑气萦绕在老窑场的上空。
他右眼皮忽地跳了几下，心中顿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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