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己经转入十二月，外头飘下纷纷扬扬的大雪，平阳城比往年更加严寒。
矗立在平阳城西街的一座七进七出的严家府邸里，有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正在教训一个十岁小姑娘。
“不是我要说你，你骂她就骂她，你还当着祖母的面儿骂她，知道的人说你俩在拌嘴，不知道的人铁定说你不懂事？
现在好了，祖母肯定要收拾母亲了？
说母亲没有教好女儿。”
说话者正是严家六姊妹中的大姐知煦，她长了一张满月脸，上穿绛红色棉袄，下着沉香色百褶裙，中间系了混色丝绦。
被教训的小姑娘是家中的六小姐知柖，知柖有一张圆圆的脸盘子，平易近人的长相，但浑身却长满了刺。
她很不服气，回嘴道：“是她先开口骂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不过才还了她一句小娘养的畜生，偏我倒霉，恰好祖母路过听到了而己。
要论起错误，应该她算大头，谁叫她是姐姐？
我是妹妹。”
知柖的语气里自有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得意。
知煦哂笑道：“现在知道她是姐姐了，怎么骂人的时候就忘了？
别人骂你欺负你，你告诉母亲就是，她自会替你做主，你就首接还嘴骂人，像个什么样子？”
知柖适才己经受了祖母一道训斥，而后又受了母亲一道训斥，如今又来受大姐的训斥，一颗小小的心脏哪里受得了三遍针扎。
回嘴嚷道：“我哪里说错了？
她本来就是小娘养的，不但她是小娘养的，连她爹也是小娘养的。”
知煦听妹妹又开始骂人，气得扬起手就要去打人。
这时，暖帘响动，一个身着正红色绣牡丹袄儿的不惑之年的女子走将进来，她长了一张圆盘子大脸，面容十分慈祥。
知柖见母亲进来了，忙躲到她身后，用手指着知煦，控诉道：“大姐姐要打人。”
原来来人是大太太赵氏，她刚刚被严老太太狠狠教训了一番，此刻满肚子的气儿。
她在外头己经听到了里面的讲话声，见知柖明目张胆地倒打一耙，心里那叫一个气儿，但依然心平气和对知柖道：“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骂五姐姐？”
知柖见母亲眉头紧缩，一副随时准备发火的架势，低下头，双手交叉，大拇指转来转去，轻轻驳道：“是她先骂人，我才回嘴的，错不在我。”
赵氏道：“我平时怎么教你的，骂人不骂短，打人不打脸。
你五姐姐是姨娘生的，全家上下都知道，老太太都没看轻你五姐姐，你倒好，当着老太太的面，指着别人鼻子上骂，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知柖嘟起嘴，满是委屈道：“我骂了五姐姐又怎么样！
五姐姐是西老爷的孩子，西老爷又不是祖母肚子里爬出来的，我爹才是祖母肚子里出来的，祖母应该向着我才是。”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低了低：“我看祖母分明是胳膊肘往外拐。”
知煦闻言，拔高声音训道：“你说的是什么鬼话？
西老爷每回捎东西来家，哪一回漏了你的，你倒好，端起饭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
知柖一听，不服气道：“你好意思说我哩！
明明你比二姐姐大，祖母还把鬿表哥先给了二姐姐，就留着你还在家里吃闲饭。”
知煦听到此言，一张小脸涨红，人都急哭了，“母亲，你听听妹妹说的是什么？”
原来严家六姊妹，老大知煦和老二知元年己十六，知元许了严老太太娘家孙儿许鬿。
这故事还有另一层，许鬿原是要说给知煦，可赵氏不愿意，她却想将女儿嫁到沈家，正好沈家有两个公子到了年龄要娶亲。
赵氏之所以想知煦嫁到沈家，是因为沈家先前出过一个内阁阁员，如今沈二老爷还当着吏部尚书的官儿。
赵氏没把这事说出去，如今叫知柖一抖漏，倒是想在骂她痴心妄想，她哪里隔得下面皮。
她厉声骂道：“哪里学来的混账话？
你自己还在家里吃闲饭，倒开始编排别人了！”
正说着话，突然脑子一空，脚下一软，赵氏没站稳，差点儿跌倒。
幸好旁边站着花妈妈，她拍着大太太的背，好言劝道：“六姑娘年纪还小，太太慢慢教就是，别气坏了身子。”
赵氏道：“语丫头和真丫头年纪更小，都比她懂事。”
她顿了顿，想着还是先把事情解决要紧，因道：“五姑娘那边，你派人送两匹云锦缎子过去，就说是给六姑娘送她的。”
这一层明显的意思是言归于好。
花妈妈得令去照办。
知柖趁大家没看到，嘴巴张了张，意思是：“她哪里配用这么好的料子！”
赵氏看了知柖一眼，知柖像个无事人一般，咕嘟着嘴，傻愣愣立在原地，喝道：“混账东西，你去把《女诫》抄十遍，送到老太太那里，说你知错了。”
知柖不屈道：“我又没做错，抄那些做什么？
再者，祖母不过是一时有点气儿，过些日子就好了。”
赵氏道：“过些日子，等你爹回来了，仔细他揭你的皮。”
知柖这一回气馁了，她心里有几分惧怕父亲。
严大老爷作为一家之主，信奉的是家族团结一心，要是听到知柖这几句目无尊卑的话儿，肯定得拿家法伺候。
知柖不情不愿道：“抄就抄，等爹爹回来了，母亲可不能告状。”
说完，又看向知煦，“还有你，嘴巴也要闭紧一点。”
见赵氏和知煦点了头，这才跑去了东边的小书房抄写百无一用的的《女诫》。
知煦见母亲惩罚如此敷衍，不满道：“母亲对六妹妹也太纵容了！”
赵氏道：“不过是小孩子间开玩笑的话，老太太是个糊涂虫，拿着小孩子的玩笑上纲上线，这不是叫下头人看笑话吗？
还有柏丫头也是个精明鬼，早不说晚不说，见到老太太来了就开口拌嘴！”
知煦道：“慈母多败儿，母亲就纵着她，设若哪一天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儿，看爹爹打不打她？”
赵氏笑道：“什么要紧，就这一点子小事，不值得你爹动手。”
她压低声音，接着道：“严家还有人做过更恶劣的事儿，依然毫发无损，而且还不许人提起，谁要提那事，老太太可要撕烂那人的嘴。”
知煦来了兴致，但又不相信：“什么事儿？”
赵氏向西周望了望，见屋内没人，神秘了一会儿，低声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矗立在平阳城西街的一座七进七出的严家府邸里，有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正在教训一个十岁小姑娘。
“不是我要说你，你骂她就骂她，你还当着祖母的面儿骂她，知道的人说你俩在拌嘴，不知道的人铁定说你不懂事？
现在好了，祖母肯定要收拾母亲了？
说母亲没有教好女儿。”
说话者正是严家六姊妹中的大姐知煦，她长了一张满月脸，上穿绛红色棉袄，下着沉香色百褶裙，中间系了混色丝绦。
被教训的小姑娘是家中的六小姐知柖，知柖有一张圆圆的脸盘子，平易近人的长相，但浑身却长满了刺。
她很不服气，回嘴道：“是她先开口骂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不过才还了她一句小娘养的畜生，偏我倒霉，恰好祖母路过听到了而己。
要论起错误，应该她算大头，谁叫她是姐姐？
我是妹妹。”
知柖的语气里自有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得意。
知煦哂笑道：“现在知道她是姐姐了，怎么骂人的时候就忘了？
别人骂你欺负你，你告诉母亲就是，她自会替你做主，你就首接还嘴骂人，像个什么样子？”
知柖适才己经受了祖母一道训斥，而后又受了母亲一道训斥，如今又来受大姐的训斥，一颗小小的心脏哪里受得了三遍针扎。
回嘴嚷道：“我哪里说错了？
她本来就是小娘养的，不但她是小娘养的，连她爹也是小娘养的。”
知煦听妹妹又开始骂人，气得扬起手就要去打人。
这时，暖帘响动，一个身着正红色绣牡丹袄儿的不惑之年的女子走将进来，她长了一张圆盘子大脸，面容十分慈祥。
知柖见母亲进来了，忙躲到她身后，用手指着知煦，控诉道：“大姐姐要打人。”
原来来人是大太太赵氏，她刚刚被严老太太狠狠教训了一番，此刻满肚子的气儿。
她在外头己经听到了里面的讲话声，见知柖明目张胆地倒打一耙，心里那叫一个气儿，但依然心平气和对知柖道：“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骂五姐姐？”
知柖见母亲眉头紧缩，一副随时准备发火的架势，低下头，双手交叉，大拇指转来转去，轻轻驳道：“是她先骂人，我才回嘴的，错不在我。”
赵氏道：“我平时怎么教你的，骂人不骂短，打人不打脸。
你五姐姐是姨娘生的，全家上下都知道，老太太都没看轻你五姐姐，你倒好，当着老太太的面，指着别人鼻子上骂，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知柖嘟起嘴，满是委屈道：“我骂了五姐姐又怎么样！
五姐姐是西老爷的孩子，西老爷又不是祖母肚子里爬出来的，我爹才是祖母肚子里出来的，祖母应该向着我才是。”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低了低：“我看祖母分明是胳膊肘往外拐。”
知煦闻言，拔高声音训道：“你说的是什么鬼话？
西老爷每回捎东西来家，哪一回漏了你的，你倒好，端起饭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
知柖一听，不服气道：“你好意思说我哩！
明明你比二姐姐大，祖母还把鬿表哥先给了二姐姐，就留着你还在家里吃闲饭。”
知煦听到此言，一张小脸涨红，人都急哭了，“母亲，你听听妹妹说的是什么？”
原来严家六姊妹，老大知煦和老二知元年己十六，知元许了严老太太娘家孙儿许鬿。
这故事还有另一层，许鬿原是要说给知煦，可赵氏不愿意，她却想将女儿嫁到沈家，正好沈家有两个公子到了年龄要娶亲。
赵氏之所以想知煦嫁到沈家，是因为沈家先前出过一个内阁阁员，如今沈二老爷还当着吏部尚书的官儿。
赵氏没把这事说出去，如今叫知柖一抖漏，倒是想在骂她痴心妄想，她哪里隔得下面皮。
她厉声骂道：“哪里学来的混账话？
你自己还在家里吃闲饭，倒开始编排别人了！”
正说着话，突然脑子一空，脚下一软，赵氏没站稳，差点儿跌倒。
幸好旁边站着花妈妈，她拍着大太太的背，好言劝道：“六姑娘年纪还小，太太慢慢教就是，别气坏了身子。”
赵氏道：“语丫头和真丫头年纪更小，都比她懂事。”
她顿了顿，想着还是先把事情解决要紧，因道：“五姑娘那边，你派人送两匹云锦缎子过去，就说是给六姑娘送她的。”
这一层明显的意思是言归于好。
花妈妈得令去照办。
知柖趁大家没看到，嘴巴张了张，意思是：“她哪里配用这么好的料子！”
赵氏看了知柖一眼，知柖像个无事人一般，咕嘟着嘴，傻愣愣立在原地，喝道：“混账东西，你去把《女诫》抄十遍，送到老太太那里，说你知错了。”
知柖不屈道：“我又没做错，抄那些做什么？
再者，祖母不过是一时有点气儿，过些日子就好了。”
赵氏道：“过些日子，等你爹回来了，仔细他揭你的皮。”
知柖这一回气馁了，她心里有几分惧怕父亲。
严大老爷作为一家之主，信奉的是家族团结一心，要是听到知柖这几句目无尊卑的话儿，肯定得拿家法伺候。
知柖不情不愿道：“抄就抄，等爹爹回来了，母亲可不能告状。”
说完，又看向知煦，“还有你，嘴巴也要闭紧一点。”
见赵氏和知煦点了头，这才跑去了东边的小书房抄写百无一用的的《女诫》。
知煦见母亲惩罚如此敷衍，不满道：“母亲对六妹妹也太纵容了！”
赵氏道：“不过是小孩子间开玩笑的话，老太太是个糊涂虫，拿着小孩子的玩笑上纲上线，这不是叫下头人看笑话吗？
还有柏丫头也是个精明鬼，早不说晚不说，见到老太太来了就开口拌嘴！”
知煦道：“慈母多败儿，母亲就纵着她，设若哪一天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儿，看爹爹打不打她？”
赵氏笑道：“什么要紧，就这一点子小事，不值得你爹动手。”
她压低声音，接着道：“严家还有人做过更恶劣的事儿，依然毫发无损，而且还不许人提起，谁要提那事，老太太可要撕烂那人的嘴。”
知煦来了兴致，但又不相信：“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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