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深秋，水井湾村。
**菊香两岁半时，学会了躲。
每当院门被踹得哐当响，她就会扔下手里玩着的玉米芯，像只受惊的野兔般钻进水缸后的缝隙里。
那里有母亲偷偷给她垫的旧棉絮，还藏着半块发了霉的麦芽糖——是村里赤脚医生赵婶上次来给她瞧肚子疼时塞的。
周铁柱满身酒气地晃进院子，手里拎着的空酒瓶在门框上磕得叮当响。
他眯着充血的眼睛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灶台边正在和面的王杏花身上。
"饭呢？
"王杏花的手指在面团里僵了僵，指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白。
灶上的铁锅冒着热气，可里面的玉米粥还没熬到火候。
"马上就好......建军刚睡下......"酒瓶擦着王杏花的耳畔砸在土墙上，碎片溅到菊香藏身的水缸边，有一片扎进了她露在棉絮外的小脚丫。
她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嘴里漫开，和空气中弥漫的地瓜烧酒气混在一起。
周铁柱一把揪住王杏花的头发往锅台撞去时，里屋传来婴儿的啼哭。
男人动作顿了顿，突然咧嘴笑了，黄板牙间沾着菜叶："赔钱货吵醒了老子的种？
"菊香看着母亲像破布袋一样被掼在地上，额头渗出的血丝滴进玉米粥里。
王杏花爬起来的第一件事，是用身子挡住了灶台上的铁锅——那锅粥是全家人的晚饭。
**半夜**，菊香被摇醒。
母亲的手指冰凉，正往她脚心的伤口上抹捣碎的蒲公英。
月光从漏风的窗纸洞钻进来，照见王杏花肿得发亮的左脸和结着血痂的嘴角。
两岁的孩子伸手去摸母亲脸上的伤，却被轻轻握住手腕。
"菊香乖，别出声。
"王杏花从怀里掏出个温热的煮鸡蛋，这是她白天偷偷藏在鸡窝里没上交的。
蛋壳上还沾着稻草屑，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青。
菊香捧着鸡蛋，突然发现母亲右手小指以奇怪的角度弯折着——那是去年冬天被周铁柱用扁担砸断的。
里屋传来弟弟建军的哼唧声。
王杏花慌忙要起身，却听见外间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母女俩同时僵住了——那是镰刀从墙上掉落的动静。
周铁柱不知何时站在了里屋门口，黑影笼罩着炕上的母女。
他手里提着喝剩的半瓶酒，目光落在菊香手里的鸡蛋上。
"老子的下酒菜，也敢偷？
"王杏花扑过去抱住丈夫的腿时，菊香还死死攥着那个鸡蛋。
她看着父亲抡起酒瓶，看着母亲像秋收时被割倒的稻子一样蜷缩下去，看着蛋黄混着蛋清从自己指缝间流出来，在炕席上涂出一轮浑浊的月亮。
**天亮前**，菊香学会了第二个本事——捡碎片。
她光着脚在冰冷的泥地上爬行，把酒瓶碎片一片片拾进簸箕。
有片锋利的玻璃划破了她的掌心，血珠滴在昨夜被打翻的玉米粥上，凝成一颗颗暗红的小疙瘩。
水缸后突然传来窸窣声。
王杏花不知何时醒了，正用那根断指的手扒开稻草。
她从墙缝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裹着半块红糖。
"张嘴。
"菊香含着红糖，看母亲用灶灰按在她流血的掌心。
王杏花浮肿的脸上突然滚下两行泪，在血污中冲出两道干净的痕迹："菊香啊，你要记着......"话没说完，院里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
王杏花浑身一颤，慌忙把女儿推向水缸后的藏身处。
晨光中，周铁柱骂骂咧咧地从里屋出来，裤腰上别着那把昨夜掉落的镰刀，刀刃还沾着几点暗红。
菊香蜷缩在棉絮里，舌尖的红糖化开一丝甜。
她盯着父亲腰间晃动的镰刀，突然发现那刀柄上刻着朵小花——很多年后她才知道，那是母亲出嫁前偷偷刻下的野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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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杏花的手指在面团里僵了僵，指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白。
灶上的铁锅冒着热气，可里面的玉米粥还没熬到火候。
"马上就好......建军刚睡下......"酒瓶擦着王杏花的耳畔砸在土墙上，碎片溅到菊香藏身的水缸边，有一片扎进了她露在棉絮外的小脚丫。
她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嘴里漫开，和空气中弥漫的地瓜烧酒气混在一起。
周铁柱一把揪住王杏花的头发往锅台撞去时，里屋传来婴儿的啼哭。
男人动作顿了顿，突然咧嘴笑了，黄板牙间沾着菜叶："赔钱货吵醒了老子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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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从漏风的窗纸洞钻进来，照见王杏花肿得发亮的左脸和结着血痂的嘴角。
两岁的孩子伸手去摸母亲脸上的伤，却被轻轻握住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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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杏花从怀里掏出个温热的煮鸡蛋，这是她白天偷偷藏在鸡窝里没上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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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屋传来弟弟建军的哼唧声。
王杏花慌忙要起身，却听见外间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母女俩同时僵住了——那是镰刀从墙上掉落的动静。
周铁柱不知何时站在了里屋门口，黑影笼罩着炕上的母女。
他手里提着喝剩的半瓶酒，目光落在菊香手里的鸡蛋上。
"老子的下酒菜，也敢偷？
"王杏花扑过去抱住丈夫的腿时，菊香还死死攥着那个鸡蛋。
她看着父亲抡起酒瓶，看着母亲像秋收时被割倒的稻子一样蜷缩下去，看着蛋黄混着蛋清从自己指缝间流出来，在炕席上涂出一轮浑浊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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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光着脚在冰冷的泥地上爬行，把酒瓶碎片一片片拾进簸箕。
有片锋利的玻璃划破了她的掌心，血珠滴在昨夜被打翻的玉米粥上，凝成一颗颗暗红的小疙瘩。
水缸后突然传来窸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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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嘴。
"菊香含着红糖，看母亲用灶灰按在她流血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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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中，周铁柱骂骂咧咧地从里屋出来，裤腰上别着那把昨夜掉落的镰刀，刀刃还沾着几点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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