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针继母的竹篾血印王桂花秋兰新热门小说_免费阅读全文毒针继母的竹篾血印王桂花秋兰

1霜降这天的霜花，把陈集村的青瓦咬出了白牙印。李秋兰蹲在土灶前吹火，

烟呛得她眯起眼，锅里的米汤正咕嘟咕嘟冒泡泡。她数着木勺上凝结的霜粒，

直到虎子的搪瓷碗"当啷"摔在地上。"贱骨头！

" 王桂花的竹条从门框后抽过来时带着破风声，

秋兰本能地缩向左边 —— 这是她被抽了十七次后学会的，

左边肋骨处的旧疤能替新伤挡点疼。竹条却在最后一刻偏了方向，掠过她扬起的手腕，

在掌心烙下三道红痕。"盯着虎子的碗做什么？" 王桂花的蓝布衫带过灶台上的缺角碗，

钴蓝色花纹在晨光里晃了晃，"他是李家根苗，你个妨母的赔钱货，连口米汤都配偷？

" 竹条第二次落下时，秋兰闻到了竹篾里混着的薄荷味 —— 是后妈昨天偷擦的那罐，

母亲留下的铁皮盒子。她数着抽打的次数，第十七下时父亲的咳嗽声从门槛后传来。

李富贵蹲在墙根抽旱烟，指甲缝里的泥垢比霜花还白，烟锅里的火星子明灭间，

映出他别在腰间的电工刀刀柄。秋兰知道他在看，

就像知道他不会过来 —— 上个月她被推下猪圈时，他也是这样蹲着，

把半块烤红薯藏在背后。虎子躲在灶台边啃窝头，圆脸上沾着米汤渍。

秋兰盯着他碗底的油花，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后妈陪嫁木箱里看见的红肚兜，

边角绣着的 "桂" 字，和母亲木箱上的刻痕一模一样。竹条再次抽来时，

她故意往打谷机方向躲，锈铁硌得膝盖生疼。"滚去喂猪！" 王桂花甩了甩竹条，

竹篾上粘着几根秋兰的黄发，"晌午前把西厢房的漏缝糊上，再敢偷瞄虎子的碗，

就把你娘的破梳子扔进灶膛！" 转身时，她的铜顶针刮过灶台，留下一道浅印，

和秋兰藏在算术本里的断齿木梳齿痕分毫不差。秋兰蹲在猪圈旁，用冻僵的手指掰碎红苕。

猪食盆边沿结着冰碴，映出她左眼下方的泪痣 —— 和虎子的一模一样。

父亲说这是母亲留给她的记号，可母亲咽气那天，后妈也在场，怀里抱着刚满周岁的虎子，

袖口沾着和枯井边一样的红土。"秋兰！" 父亲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纸，

他站在竹林边冲她招手，掌心躺着个歪扭的泥巴老虎，虎爪处渗着褐色酒渍。秋兰接过时，

摸到他掌心的老茧，比打谷机的铁锈还粗粝。"别怨你婶子，" 他压低声音，

酒气混着霜气扑来，"她... 她心里有团火。"夜里的月光把土坯墙切成两半。

秋兰躺在木板床上，听着虎子的呼噜声，数着房梁上的冰棱子。西厢房的漏缝还没糊，

冷风灌进来，吹得她破棉袄沙沙响。后妈房里的油灯还亮着，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

能看见两个晃动的影子。她蹑手蹑脚爬起来，脚尖刚沾地，

就听见 "咔嗒" 一声 —— 王桂花的铜顶针磕在木箱上。秋兰躲在竹帘后，

看着后妈坐在炕沿，手里捏着个泛着青光的物件。顶针在油灯下转动，

刻着的 "桂花" 二字时明时暗，和母亲木箱上的 "兰" 字，像一对咬在一起的冤家。

"小桂子..." 王桂花的声音比霜风还轻，秋兰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你看，

娘又攒了五个鸡蛋，等开春就给你做双新鞋..." 她突然把顶针按在掌心，血珠渗出来，

滴在膝头的红肚兜上，正是秋兰三天前在木箱里看见的那半片。秋兰的手指抠进竹帘，

指甲缝里还卡着白天糊墙的泥巴。后妈低头吻红肚兜时，左眉尾的刀疤在灯光下泛白，

和秋兰记忆里母亲临终前抓挠的痕迹一模一样。

她突然想起父亲醉酒时嘟囔的话："桂花她男人的尸身... 枯井里捞出来时，

手里攥着半片顶针...""谁？" 王桂花的头猛地抬起来，顶针在指间转了个圈，

竹条已经握在手里。秋兰转身就跑，破布鞋在冻硬的地面上打滑，

却听见身后传来木箱盖合上的轻响，还有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回到床上时，

秋兰摸到枕头下的算术本，反面最新的一行写着："霜降，竹条 17 下，顶针刻字，

红肚兜带血。" 她摸着断齿木梳的梳齿，突然发现其中一根齿尖上，

粘着半片钴蓝色的瓷片 —— 和后妈那只缺角碗的花纹一样。窗外的霜风卷着竹叶响，

秋兰听见东厢房传来翻身的动静，还有父亲压抑的咳嗽。她把泥巴老虎塞进被窝，

虎爪的酒渍蹭在补丁上，形成一个歪扭的 "桂" 字。后妈刚才吻红肚兜的样子，

和母亲抱着她拍嗝的姿势，在月光里叠成了重影。霜花在窗纸上结成了冰花，

秋兰盯着冰花里的自己，左眼的泪痣像滴不下来的血。她知道明天后妈会让她去竹林采艾草，

也知道父亲会把山芋酒藏在打谷机下面。但此刻她最想知道的，是后妈木箱里的红肚兜，

为什么会有和自己一样的泪痣刺绣。竹条抽在掌心的疼还在蔓延，

秋兰把冻僵的手指塞进破袖口，

摸到了布料里硬邦邦的东西 —— 是后妈补棉袄时缝进去的旧布片，带着淡淡的薄荷味。

她突然想起白天在灶台边，后妈盛完虎子的汤后，把自己的破碗往热灶台上推了推，

碗底的裂纹里，还留着没擦干净的米汤。霜风呼啸着掠过晒谷场，

打谷机的铁锈味混着薄荷香飘进来。秋兰闭上眼睛，听见东厢房传来顶针落地的轻响，

还有后妈压抑的抽泣声。她数着自己的心跳，直到听见父亲悄悄起身，

把烤红薯放在她的破棉袄上 —— 和去年母亲忌日那天，一模一样。

2秋分后的连阴雨下了三天，西厢房的土墙终于在雷雨中轰然倒塌。

秋兰抱着虎子从碎砖堆里爬出来时，看见王桂花正站在廊下，铜顶针在指头上转得飞快，

蓝布衫被斜雨打湿半边，却死死护着怀里的陪嫁木箱。"贱骨头！

" 王桂花的竹条抽在门框上，惊飞了房梁上的麻雀，"把你娘的晦气全招来了！

" 她盯着秋兰怀里的虎子，顶针突然卡住，"还不快把少爷抱过来？

淋湿了看我不撕烂你的皮！"李富贵蹲在废墟里扒拉瓦砾，电工刀在手里转了两圈，

又默默别回腰间。他的蓝工装早被雨水泡透，

却把唯一的塑料布盖在秋兰的破棉被上 —— 那床被子补了十七块补丁，

边角还绣着半朵残败的兰花，是秋兰母亲的陪嫁。夜里，秋兰和虎子蜷缩在东厢房的炕角，

中间隔着父母的蓝布幔子。雨水顺着屋顶的裂缝滴在搪瓷盆里，叮咚声混着父亲的山芋酒气，

熏得人睁不开眼。王桂花的铜顶针碰着木箱锁扣，"咔嗒" 一声响，

惊得虎子往秋兰怀里缩了缩。"小桂子别怕..." 幔子那边传来王桂花的梦呓，

秋兰竖起耳朵，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娘这就给你熬鲫鱼汤，

加你最爱的薄荷叶..." 顶针落地的轻响后，是压抑的抽泣，

"都怪那个赌鬼... 要是他没拿走买接生婆的钱..."秋兰悄悄掀开幔角，

油灯把王桂花的影子投在墙上，她正捧着个牛皮纸袋，袋口露出半张泛黄的照片。

婴儿的左眼下方有颗泪痣，和秋兰镜中的自己一模一样。纸袋滑落时，

秋兰看见背面写着 "1983 年霜降 桂兰"，墨迹被水洇开，像团化不开的霜。

虎子的腿突然抽搐，秋兰摸到身下的湿意 —— 这是他第三次尿床。

王桂花的竹条瞬间抽过来，隔着幔子就听见布帛撕裂的声音："作死的小崽子！

" 她掀开幔子，铜顶针在秋兰眼前闪过，"连个弟弟都看不住，你娘怎么没把你一起带走？

"秋兰护着虎子滚到炕边，后背撞上冰凉的墙根。王桂花扯过破棉被扔出窗外，

动作突然顿住 —— 被子里掉出半片带血的红肚兜，正是秋兰三天前从猪圈捡回来的。

顶针在红肚兜上方悬了三秒，最终砸在秋兰手背上："捡这些死人东西做什么？

想咒死我们虎子？"她转身时，秋兰看见她的蓝布衫口袋里露出半截照片，

婴儿的泪痣在油灯光下泛着暗红。父亲翻了个身，山芋酒从缺角碗里晃出来，

滴在秋兰袖口的补丁上，

形成一个歪扭的 "桂" 字 —— 和后妈木箱上的刻痕分毫不差。后半夜的雨更大了，

秋兰抱着虎子缩在炕沿，

听着窗外的竹条抽打声 —— 王桂花在打谷场上晒的艾草被雨水泡烂了。

她的手指触到炕席下的硬物，抽出来竟是半块薄荷糖，糖纸边缘有齿印，

是后妈平时藏在顶针盒里的。"姐，冷..." 虎子的嘴唇冻得发青，

秋兰解开自己的破棉袄，把他裹进怀里。借着闪电的光，她看见王桂花的木箱开着条缝，

里面露出个搪瓷杯，杯底刻着的 "兰" 字，和自己偷藏的那只一模一样。

后妈白天骂她 "偷喝虎子的米汤" 时，手里攥的正是这个杯子。雷声响起时，

王桂花突然坐起来，摸黑往搪瓷杯里倒热水。秋兰屏住呼吸，

看着她的铜顶针在杯口磕出声响，热气混着薄荷味漫过来，竟和母亲临终前的味道一模一样。

热水递到虎子嘴边时，她的手指在发抖，却故意把杯子往秋兰方向倾："喝吧，

省得死在我炕上。"秋兰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杯壁上的凹痕 —— 那是母亲当年摔出来的。

王桂花的顶针刮过她的手背，留下道红印，却在她低头时，迅速用袖口擦掉杯口的水珠。

雷雨中，

妈小声嘟囔："你娘要是知道你这么受罪... 怕是要从竹林里爬出来..."天快亮时，

秋兰发现炕席下藏着张皱巴巴的纸，凑近油灯才看清是张死亡证明。"李张氏，

1983 年霜降难产亡"，下方的签字栏里，盖着王桂花的指印，

红泥里混着细沙 —— 和村口枯井边的泥土一模一样。虎子翻了个身，

压到秋兰藏在怀里的红肚兜，绣着 "桂" 字的边角露出来。王桂花的眼睛突然瞪大，

顶针 "当啷" 掉在地上，她扑过来抢红肚兜时，秋兰看见她手腕内侧的伤疤，

三条平行的血痕，正是母亲临终前抓挠所致。"谁让你碰这些东西？" 王桂花的声音在抖，

竹条举起来却没落下，"你娘的事... 你爹都告诉你了？

" 她盯着秋兰手里的死亡证明，突然把顶针塞进她掌心，"记住，别信你爹的酒话，

他... 他当年把你娘的木箱卖给我时，

里面还装着半罐骨灰..."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破窗纸，

照见王桂花蓝布衫上的补丁 —— 那是用秋兰母亲的旧衣服补的，

针脚细密得不像她平时的风格。秋兰摸着掌心里的顶针，突然想起父亲白天扒拉瓦砾时，

悄悄往她手里塞了块烤红薯，红薯皮上印着个模糊的 "兰" 字。

"婶子..." 秋兰第一次主动开口，话还没说完，王桂花的竹条已经抽在她肩上，

却比平时轻了许多。"叫什么婶子？" 她转身锁上木箱，声音闷在蓝布衫里，"等天亮了，

去把你娘的破被子捡回来，虱子都爬到虎子身上了..."秋兰看着她的背影，

发现她的蓝布衫后襟湿了一片 —— 是刚才护着木箱时被雨水打湿的。

木箱角上挂着半片红布，正是红肚兜缺的那一角，上面绣着的 "兰" 字，

和她算术本上的字迹一模一样。晨雾漫进屋里时，秋兰摸到虎子枕头下的缺耳陶罐，

里面躺着颗没吃完的薄荷糖，糖纸上有后妈顶针压过的印子。她突然想起昨夜在废墟里，

父亲扒出母亲的断齿木梳，

悄悄塞进她手里时说的话："桂花她... 当年抱着你跑了三里地，

去求接生婆..."漏雨的墙缝里吹进冷风，秋兰打了个寒颤，把虎子往怀里紧了紧。

王桂花的木箱在墙角投下阴影，锁扣上的铜顶针泛着青光，像只闭不上的眼睛。她知道，

这面漏雨的墙后，藏着比雨水更冷的真相，而后妈每一次举起竹条，都在把过去的伤疤，

一点点撕给她看。3秋分后的第七天，秋兰攥着断齿木梳站在竹林边缘。

晨雾像后妈揉碎的棉絮，裹着竹叶上的露水往下滴，

打在她补丁摞补丁的袖口上——那是用王桂花旧蓝布衫改的，针脚歪扭得像条蛇。

竹篁深处传来乌鸦的哑叫，她突然想起昨夜后妈往她棉袄里塞的薄荷膏，铁皮盒子上的锈迹，

和母亲坟前的碑一样斑驳。母亲的坟在竹林最深处，三棵老竹围成的方寸之地。

秋兰拨开枯黄的竹叶，脚下的泥土却松得反常，新翻的土腥味混着铁锈味涌上来。她蹲下身，

指尖触到半截露在外面的红绳 —— 是去年清明她系在碑前的，此刻却被扯得七零八落，

碑角的 "兰" 字被人用利器刮去了半边。"娘..." 秋兰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指甲抠进泥土，触到一块光滑的瓷片。捡起来时，

钴蓝色的花纹刺得她眼眶发疼 —— 是后妈那只缺角碗的碎片，边缘还沾着新鲜的红土，

和王桂花昨天打谷时裤脚的泥点一模一样。坟被挖开了。骨灰罐不翼而飞，

坑底躺着个摔碎的搪瓷杯，杯底的 "兰" 字清晰可见。秋兰认得这个杯子，

后妈总在夜里用它喝凉水，杯口沿有圈牙印，和她偷藏的那只母亲遗物分毫不差。

更让她窒息的是，杯底沉着片靛蓝色糖纸，

边角呈锯齿状 —— 正是三天前她在虎子枕头下发现的那种。竹叶在头顶沙沙作响，

秋兰听见身后传来竹条扫过枯叶的声音。王桂花站在三步外，铜顶针在指头上转得飞快，

鞋底的红泥还没干透，和坟前的脚印严丝合缝。她的蓝布衫口袋里露出半截红布，

正是红肚兜缺的那角，绣着的 "桂" 字被露水洇湿，像滴在雪地上的血。"看够了？

" 王桂花的竹条抽在 nearest 竹子上，惊飞了栖息的夜鹭，

"还不去后山采艾草？虎子咳得睡不着，你想累死我？" 顶针划过竹节时，

秋兰看见她手腕内侧的伤疤在渗血，三条平行的细痕，

和母亲临终前抓在门框上的痕迹分毫不差。秋兰攥紧瓷片，

锋利的边缘扎进掌心："婶子的鞋，沾着我娘坟上的土。" 话出口时，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像寒风中的竹枝，"还有这个杯子... 和我娘的一样。

"王桂花的顶针突然卡住，竹条在半空悬了三秒，

却轻轻落在秋兰肩上："小崽子学会编排人了？" 她转身时，

蓝布衫后襟沾着的竹叶簌簌掉落，正是秋兰刚才在坟前看见的品种，"再废话，

就把你娘的破梳子烧了 —— 反正她埋进竹林时，连块整骨都没剩。"这话像把钝刀，

在秋兰心口来回拉。她想起父亲醉酒后说的 "桂花她男人坠井时，手里攥着半片顶针"，

想起后妈木箱里的照片，婴儿左眼的泪痣和自己一模一样。当王桂花的脚步声消失在竹林外，

她突然注意到坟坑角落有片褪色的红布，边角绣着半个 "桂" 字，正是红肚兜上的纹样。

午后的晒谷场飘着山芋酒的酸腐味。李富贵蹲在打谷机旁，电工刀在手里转得飞快，

刀柄上的 "桂花" 二字被磨得发亮。秋兰攥着瓷片靠近时，

听见他嘴里嘟囔着："木箱换的钱... 够给桂花抓三副药..." 突然抬头，

眼里布满血丝，"秋兰啊，你娘走那晚，桂花抱着你跑了三里地..."话没说完，

王桂花的竹条已经抽在打谷机上，铁锈混着火星溅出来："老酒鬼又乱说话！

" 她盯着秋兰手里的瓷片，顶针在指间转得几乎要飞出去，"还不快去后山？再磨蹭，

虎子的咳嗽能把房梁震塌！"后山的羊肠小道结着薄霜，秋兰背着漏底的竹筐，

每走一步都有艾草掉出来。走到崖边时，她突然想起后妈递竹筐时的冷笑："仔细看着路，

别像你娘似的，连自个儿的坟都看不住。" 风掠过耳畔，

她听见竹林深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像有人在哼《摇篮曲》，

和王桂花昨夜给虎子哼的调子一模一样。暮色漫进山坳时，秋兰在岩石缝里发现了半片糖纸，

靛蓝色边缘呈锯齿状，和母亲坟里的那片严丝合缝。她的指尖突然触到坚硬的东西，

扒开腐叶，露出半截婴儿手镯，银面上刻着 "桂兰" 二字，正是照片里那个婴儿戴的。

回到家时，虎子正趴在灶台边啃窝头，脚上穿着双红布鞋 —— 是王桂花陪嫁木箱里的，

鞋头绣着歪扭的 "桂" 字。秋兰认得这双鞋，三天前她在木箱底见过，

鞋帮内侧还绣着行小字："1983 霜降，给我的小桂子"。"脱下来！

" 王桂花的吼声惊得虎子摔了窝头，她冲过来扯下布鞋，顶针在鞋面上刮出几道白痕，

"贱骨头穿什么红鞋？你姐的娘把晦气都渗进鞋里了！" 转身时，

秋兰看见她把布鞋塞进陪嫁木箱，却在箱盖合上的瞬间，偷偷摸了摸鞋尖。夜里，

秋兰蹲在猪圈旁清洗竹筐，听见东厢房传来争吵声。

"你把她娘的骨灰撒进竹林... 何苦呢..." 王桂花的顶针磕在木箱上："不然呢？

留着给你赌钱换酒喝？

你当年要是拿买接生婆的钱给她娘抓药..."秋兰的手指停在竹筐裂缝处，

那里卡着片竹叶，正是母亲坟前的品种。

她突然想起白天在竹林看见的场景：王桂花蹲在坟前，手里攥着半块薄荷糖，

糖纸边缘的锯齿，和母亲胃里发现的那片一模一样。虎子的咳嗽声从西厢房传来，

秋兰摸黑走进灶间，看见王桂花正对着搪瓷杯发呆，

杯里泡着新鲜的薄荷叶 —— 是她今天从后山采的。顶针在杯口磕出声响，后妈突然抬头，

眼里映着油灯的光，竟比平时柔和："愣着做什么？把这碗汤端给虎子。"汤勺碰到杯壁时，

秋兰发现杯底沉着片人参 —— 村里只有接生婆才吃得起的金贵东西。

她想起父亲白天说的 "木箱换的钱"，突然明白为什么后妈总穿打补丁的蓝布衫，

却能给虎子熬参汤。当她接过杯子，王桂花的顶针轻轻划过她的手腕，这次没有抽打的力道，

反而像母亲当年拍她入睡时的摩挲。"婶子..." 秋兰盯着杯里的薄荷叶，

突然鼓起勇气，"你闺女... 是不是和我同一天生的？

"王桂花的顶针 "当啷" 掉进汤里，溅起的热汤烫红了秋兰的手背。她转身锁住木箱，

背对着秋兰，声音闷得像浸了水的纸："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些做什么？

" 蓝布衫下的肩膀在发抖，

秋兰看见她的手悄悄摸向腰后 —— 那里别着把生锈的电工刀，和父亲的那把极为相似。

夜风卷着竹哨声灌进灶间，秋兰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墙上，和王桂花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像两棵被霜打弯的竹子。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 "风吹竹叶是在说话"，

此刻的竹林声响，分明在重复同一个音节：桂兰，桂兰。当秋兰回到西厢房，

发现虎子的缺耳陶罐里多了颗薄荷糖，糖纸上压着片竹叶，

叶脉走向竟和后妈顶针上的纹路一模一样。她摸着陶罐上歪扭的 "虎" 字，突然意识到，

这个家里所有的物件，都在诉说着两个女人的恩怨 —— 母亲的 "兰"，

后妈的 "桂"，像两滴混在一起的血，再也分不清楚。霜露开始凝结时，

秋兰听见东厢房传来木箱开启的轻响。她蹑手蹑脚靠近，看见王桂花正对着照片流泪，

婴儿的泪痣在油灯下泛着微光。后妈指尖划过照片上的日期，1983 年霜降，

突然把照片贴在胸口，喃喃自语："小桂子，娘对不住你... 可她活着，

就像你还活着..."秋兰的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珠。她终于明白，后妈每一次举起竹条，

都是在鞭打记忆里的自己；每一次藏起薄荷糖，都是在偿还未说出口的愧疚。

而母亲的骨灰罐失踪，红肚兜的血迹，照片上的泪痣，

都在指向同一个真相 ——1983 年霜降那天，两个女婴，两个母亲，

被命运的竹条抽打成了同一个伤口。竹林的风突然变大，吹得窗纸哗哗响。

秋兰摸出藏在怀里的瓷片，钴蓝色花纹在月光下像团燃烧的火。她知道，当明天的太阳升起，

后妈会继续用竹条抽打卡在记忆里的霜，而她，必须在这霜风里，

找到让两代人都能喘息的缝隙。4立冬后的第一场雪裹着冰粒子砸在瓦上，

秋兰盯着王桂花递来的竹筐，裂口处用铁丝草草捆着，漏出的缝隙能看见筐底结的冰碴。

后妈指尖的铜顶针刮过筐沿，留下几道浅痕，和她藏在算术本里的断齿木梳齿印分毫不差。

"后山的艾草在雪底下埋着，" 王桂花的蓝布衫裹着陪嫁木箱，语气像冰棱子，

"挖不回来，虎子的咳嗽能把房梁震塌。" 顶针划过秋兰的破袖口，

突然顿住 —— 那里露出半片钴蓝色瓷片，是她上周在母亲坟里捡到的。秋兰接过竹筐时，

触到筐底的潮湿 —— 分明是被人故意泼了水。她盯着后妈鞋底的红泥，

和三天前竹林坟前的脚印一模一样，鞋帮上还粘着片枯叶，正是母亲坟头那棵老竹的。

"婶子昨夜又去竹林了？" 话出口时，竹条已经抽在她手背上，却比平时轻了许多。

"作死的贱骨头！" 王桂花转身时，蓝布衫口袋里掉出半截红绳，

正是秋兰系在母亲碑前的。她弯腰去捡，顶针擦过雪地，

划出的痕迹竟和父亲电工刀刀柄上的 "桂花" 二字一模一样。后山的石阶结着冰，

秋兰每走三步就要摔一跤。竹筐里的艾草不断漏出，在雪地上拖出绿色痕迹，

像条断了的生命线。走到崖边时，她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积雪压断竹枝的脆响，

抬头看见王桂花站在三丈外的竹林里，铜顶针在指间转得飞快，袖口露出半截靛蓝色糖纸。

"啊！" 竹筐的铁丝突然崩断，秋兰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崖下栽去。坠落的瞬间，

她看见后妈眼里闪过的惊恐，比冰锥还要刺眼，顶针从指间飞出，划过她的眼前，

在雪地上砸出个小坑。不知过了多久，秋兰在剧痛中醒来。她躺在王桂花的炕上，

枕边放着母亲的搪瓷杯，里面飘着几片薄荷叶，热气混着薄荷味漫上来，

竟和记忆中母亲的怀抱一个味道。后妈正低头补她的破棉袄，铜顶针在指头上转得很慢，

每一针都避开她受伤的肩膀。"醒了？" 王桂花的声音像浸了冰的棉絮，

顶针突然扎进指尖，血珠滴在秋兰的袖口，"贱骨头命倒硬，摔断三根肋骨还能喘气。

" 她转身从木箱里掏出铁皮薄荷膏，正是秋兰母亲留下的那罐，盖子上的锈迹被擦得发亮。

秋兰盯着后妈手腕内侧的伤疤，三条平行的细痕在火光下泛着粉白，

和她坠崖时抓住的竹枝划痕一模一样。当薄荷膏抹在额角的伤口上，

她突然发现王桂花的顶针不见了 —— 那枚总在指间转动的铜顶针，

此刻正别在她的破棉袄上，代替了丢失的衣扣。"虎子... 虎子呢？

" 秋兰想撑起身子，却看见炕角的缺耳陶罐，里面装着温热的米汤，

飘着几片人参 —— 村里只有接生婆才吃得起的金贵东西。王桂花的蓝布衫后襟沾着雪水，

分明是在雪地里跪了很久才有的痕迹。"死不了。" 王桂花把搪瓷杯塞进秋兰手里，

杯口的牙印清晰可见，"喝了，省得你爹又嘟囔什么 ' 桂花心狠 '。" 她转身时，

秋兰看见她的裤脚全是泥，和崖底的红土一模一样，膝盖处还破了个洞，

露出的皮肤上有三道新抓痕。深夜的油灯把王桂花的影子投在墙上，她正对着木箱发呆，

手里攥着半张照片。秋兰认出那是三天前在坟里发现的婴儿照，

婴儿左眼的泪痣在火光下跳动，像滴不下来的血。后妈突然把照片贴在胸口，

顶针的位置空着，露出一道淡红的勒痕。"小桂子..." 王桂花的声音混着山芋酒气，

秋兰这才发现父亲躲在幔子后，手里的缺角碗还在滴酒，

"那年霜降... 接生婆说只能保一个... 你爹抱着虎子去赌钱，

我... 我抱着秋兰往诊所跑..."秋兰的手指抠进搪瓷杯，

杯底的 "兰" 字硌得掌心发疼。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后妈总在深夜抚摸红肚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