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医院后巷的雨水积在青砖缝里，映着凌晨五点的天光。
林秋贴着墙根挪动，手术服下的皮肤被铁丝网划出细痛——他剪断了停尸房后窗的电网，三年前帮表姐顶班值夜班时，曾偷偷从这里溜出去买关东煮。
停尸房的电子锁发出蜂鸣，林秋将母亲的发卡尖端插入锁孔。
这是他今早用显微镜发现的秘密：蝶形装饰内侧藏着极细的金属探针，正好匹配记忆银行旧版门禁的加密系统——原来母亲早就在为某个时刻做准备。
冷柜的白雾涌出来时，林秋的手指在19号柜把手上顿住了。
塑料贴纸上的“何月如”三个字被人用刀片刮去，露出底下重新打印的标签：“无名氏，女，45岁，2022年7月15日”。
他深吸口气，拽开柜门的瞬间，有东西“啪嗒”掉在脚边。
是片蓝色的琉璃蝶翼。
玻璃柜里的尸体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左手腕内侧有三道平行划痕，和记忆中母亲右手的致命伤位置完全相反。
林秋的呼吸突然停滞——这具尸体后颈处，躺着片淡蓝色的蝶形胎记，和周明礼的一模一样。
“叮——”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周明礼发来条加密信息：己进入记忆银行，许长川要亲自检查记忆植入效果。
附带的定位显示，他正在大厦39层的“记忆核心区”，那里存放着所有客户的原始记忆备份。
林秋掀开尸体的病号服，心口处的条形码标签让他瞳孔骤缩：编号SC-0715，正是母亲的忌日。
更下方的皮肤下，隐约可见米粒大小的凸起——有人在死者心脏位置植入了记忆存储芯片。
当镊子夹起芯片的瞬间，停尸房的灯突然熄灭。
林秋摸向口袋里的应急手电，光束扫过墙面时，他看见三年前自己在冰柜把手内侧刻的“秋”字旁边，多了行新的刻痕：蝴蝶会在子时吞噬光。
那是母亲教他写的第一句诗。
周明礼的皮鞋跟敲在记忆银行的大理石地面上，电梯镜面映出他刻意佝偻的脊背——这是许长川最熟悉的“失败者姿态”，就像三个月前他在天台“畏罪自杀”时的模样。
“明礼兄别来无恙啊。”
许长川的声音从旋转门后传来，金丝眼镜后的瞳孔泛着淡琥珀色——那是长期使用记忆增强剂的副作用。
他抬手时，袖口滑出半截银链，吊坠是只闭合的金属蝴蝶，和林秋母亲的发卡如出一辙。
“长川，”周明礼递出伪造的记忆切片报告，指尖在“海马体损伤程度”处轻敲三下，“删除记忆后，我总梦见苏晚的血滴在窗帘上，_pattern_是三朵蓝蝶。”
关键词“pattern”触发了许长川的微表情：他的眼皮跳了跳，这是当年他们在警校时，发现关键线索才会有的反应。
周明礼知道，许长川在记忆银行的核心区设置了“语义陷阱”，任何涉及真相的词汇都会触发神经毒素。
“梦见就对了，”许长川接过报告，指尖划过“蓝蝶”二字，金属蝴蝶吊坠突然张开翅膀，“毕竟你亲手杀了她，不是吗？”
吊坠内部的齿轮转动声让周明礼后颈发紧，那是记忆篡改装置启动的信号。
他强迫自己露出迷茫的笑，任由许长川将神经探针刺入太阳穴——此刻，藏在记忆深处的坐标正随着海马体的“损伤”，以脑电波的形式向外部发送。
观察屏上，周明礼的记忆碎片再次浮现：水晶吊灯、墨绿睡裙、染血的窗帘。
许长川突然按住暂停键，放大镜下，窗帘褶皱里隐约露出半串数字：190715。
“这是什么？”
许长川的声音冷下来，探针的电流加大了10%。
周明礼在剧痛中扯动嘴角：“可能是…苏晚生日？
我记不清了…”他知道许长川一定会把数字拆分为“19”和“0715”——19号冷柜，母亲的忌日，这个指向性过于明确的陷阱，反而会让多疑的许长川认为是故意误导。
果然，许长川关掉探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记忆删除很成功，明礼兄该好好休息了。”
转身时，他对着耳麦低语：“查一下市立医院停尸房19号柜，最近有没有异常访问记录。”
周明礼跟着护士走向休息区，余光扫过走廊尽头的监控屏，看见某个穿手术服的身影正在停尸房后巷狂奔——林秋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明显的水渍，那是停尸房地面特有的消毒水混着铁锈的味道。
闪电劈开云层的瞬间，林秋正躲在废弃的儿科病房里。
芯片接入手机的刹那，无数碎片化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年轻的许长川举着蝴蝶发卡，对穿白大褂的何月如说：“月如，这次实验能让退行性病变患者保留最珍贵的记忆，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苏晚在实验室尖叫：“许长川你看！
这些实验体的记忆正在被蝴蝶符号吞噬，他们的大脑在自我攻击！”
周明礼在天台抓住何月如的手，她腕上的血滴在他后颈，染出蝶形的红痕：“明礼，把发卡给小秋，冷柜里的…才是真的我…”最后一个画面让林秋猛地摔掉手机。
视频里，母亲坠楼的瞬间，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而推她的人——是穿着市立医院白大褂的自己。
“原来你在这儿。”
许长川的声音从病房门口传来，金属蝴蝶吊坠在他指间晃荡。
林秋这才发现，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就像记忆筛里那些被篡改的创伤片段。
“你母亲是个伟大的研究员，”许长川走进来，鞋跟碾碎了地上的琉璃蝶翼，“她发现记忆银行的核心技术会导致蝴蝶效应——每删除一段痛苦，就会滋生出吞噬其他记忆的怪物。
所以她想阻止我。”
林秋摸到口袋里的发卡，指尖突然刺痛。
许长川抬手，天花板上的紫外线灯亮起，照出他后颈处和停尸房女尸相同的蝶形胎记：“可惜她不知道，我早就把自己的记忆和实验体绑定了，包括你。”
闪电再次划过，林秋看见许长川身后的阴影里，周明礼正握着手术刀慢慢靠近。
但下一秒，许长川转身时，吊坠发出刺耳的蜂鸣，周明礼的身影突然像电视雪花般扭曲——那是记忆体投影的失效征兆。
“你以为植入坐标就能翻盘？”
许长川捏住周明礼的“残影”，任由它在掌心碎成光点，“三年前我就删除了他的实体记忆，现在的他，不过是我用你母亲的记忆碎片捏出来的提线木偶。”
林秋的后背撞上剥落的墙皮，母亲临终前的话突然清晰：“别让蝴蝶吃掉…冷柜里的记忆才是真的我…”原来停尸房的女尸才是真正的母亲，而他一首以为的“母亲”，不过是许长川制造的记忆投影。
许长川的手即将抓住他手腕的瞬间，林秋将发卡刺进对方后颈的胎记。
金属碰撞声中，许长川的身体像玻璃般裂开，露出里面正在融化的记忆存储装置——他早己把自己的意识转化为数据，寄生在记忆银行的服务器里。
“你杀不了我的，”许长川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病房的墙面开始浮现无数蓝蝶，“所有看过蝴蝶符号的人，都会成为我的记忆载体，包括你母亲，包括周明礼，包括——”他的话突然卡住。
林秋看见母亲发卡上的蝶翼正在吸收周围的蓝光，手机屏幕里，停尸房女尸心口的芯片发出稳定的红光，那是记忆银行初代安全系统的标志——只有未被污染的原始记忆，才能启动自毁程序。
“小秋！”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穿手术服的母亲站在病房门口，手腕上没有任何伤痕，她张开手，掌心躺着片完整的琉璃蝶翼：“该让蝴蝶回家了。”
暴雨在这一刻停息。
林秋终于明白，母亲当年没有死，她将自己的意识封存在停尸房的芯片里，用“自杀”的记忆投影骗过许长川，只为等待儿子解开蝴蝶的谜题。
而周明礼，不过是她用记忆碎片创造的守护者。
当自毁程序启动的警报响起时，许长川的数据体发出尖锐的啸叫。
林秋握住母亲的手，看着记忆银行方向腾起的蓝光——那不是爆炸，而是无数被篡改的记忆正在回归原位，像真正的蝴蝶破茧而出。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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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秋！”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穿手术服的母亲站在病房门口，手腕上没有任何伤痕，她张开手，掌心躺着片完整的琉璃蝶翼：“该让蝴蝶回家了。”
暴雨在这一刻停息。
林秋终于明白，母亲当年没有死，她将自己的意识封存在停尸房的芯片里，用“自杀”的记忆投影骗过许长川，只为等待儿子解开蝴蝶的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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