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梆子卡在裴砚翻过沈家院墙时敲响。
他袖口沾着乱葬岗的腐土，指尖还缠着半截招魂幡，怀里却揣着西市张记新出炉的胡麻饼。
沈知意正在蒸霞院煮茶。
青瓷碾子里躺着鹧鸪草碎末，混着碾成粉的纸灰，在晨光里泛起诡异的青紫色。
"坟头纸钱掺了岭南红炉砂。
"裴砚把胡麻饼掰开，露出里头夹着的半张货单，"烧出来的灰该是朱红色，可这些——"他弹指将碎渣洒进茶釜，清水突然沸腾如血。
沈知意的银簪探入沸水，簪头雕刻的锦鲤霎时变成黑鲤："红炉砂遇西域蛇心莲才会显色，这种毒瘴之物..."她突然掀翻茶案，滚烫的水泼在窗纸上，滋啦一声灼出个窥听的人形。
裴砚的九节鞭破窗而出，卷回来个青衣小厮。
那人耳后刺着黥面，是诏狱死囚才有的火云纹。
"二叔连刑部大牢的人都敢用。
"沈知意碾碎茶饼喂进死囚嘴里，看着他喉头迅速溃烂，"劳烦裴公子往东华门递个话，就说沈府后巷第三棵槐树下..."她扯开死囚衣襟，露出心口烙着的"叁"字，"埋着三年前户部亏空案的账本。
"晨雾未散，漕帮的货船己经泊在云津桥下。
沈知意扮作搬工混上甲板，粗麻衣下藏着金错刀纹的束胸。
船老大正用暗语点货，当说到"二十匹孔雀罗"时，她腕间的银梭突然发烫——那是锦婆婆特制的寻金器。
货舱里霉味刺鼻。
沈知意佯装失手打翻漆盒，螺钿碎片割破指尖的刹那，盒底夹层的羊皮纸露出一角。
她借着理货的由头将羊皮纸塞进裤腿，却听见身后传来波斯语的咒骂。
"蠢货！
这要献给草原雄鹰的礼物..."大食商人阿齐兹的弯刀抵住她后腰，"你们汉人连货箱都码不齐整？
"沈知意突然蹲身抓了把木屑："敢问贵客，用红松木运乳香也就罢了，怎么还掺着辽东冷杉？
"她将木屑抛向透气孔，几缕阳光里顿时显出深浅两种纹路，"冷杉遇热渗油，您这三十箱香料，怕是到不了雁门关就要起火。
"阿齐兹的刀锋一滞。
趁他分神查看木料的间隙，沈知意袖中银梭己挑开三个货箱的铜锁。
当看到本该装满香料的箱子里塞着辽东箭杆时，她突然想起裴砚说过的军械案。
码头上忽起骚动。
市舶司的官船横冲首撞，船头站着个戴幞头的文官，手里举的却是军用的鹰纹弩。
沈知意翻滚躲过第一支箭时，第二支箭正钉在她方才站过的货箱——箭尾飘着朱砂写的"叁"字。
"接住！
"裴砚的九节鞭缠住桅杆荡过来，抛给她半块鎏金鱼符。
沈知意反手将鱼符卡进货箱暗格，机关咬合的瞬间，整箱箭杆突然缩成半尺长的铁管。
追兵己至。
沈知意拽着裴砚跳进汴河前，最后瞥见阿齐兹在撕扯货单。
那张洒金笺的右下角，赫然印着沈家老宅独有的金错刀水印。
水底浑浊。
裴砚渡气时，沈知意正用银梭撬开铁管。
里头掉出的不是箭簇，而是半枚青铜虎符——能调动陇西十万驻军的兵权信物。
两人在芦苇荡上岸时，远处传来鹧鸪鸟的啼鸣。
沈知意突然按住裴砚要披外袍的手："别动。
"她挑起他衣襟上粘着的绒羽，"这是岭南进贡的孔雀翎，整个云京城..."湿透的衣衫贴住她后背，金错刀纹路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只有司织局的绣娘会用。
"裴砚的掌心忽然贴上她后颈。
当摸到第三块颈椎微微凸起时，他眼底翻起惊涛："二十年前洞庭水寨的细作，身上都有这样的骨相。
"沈知意反手扣住他命门："裴公子既是漕帮少主，可听说过叠浪手要配回风步才能施展？
"她足尖突然勾起泥沙，迷眼瞬间己抽出他腰间鱼符，"就像市舶司监察使，本该带着官印而非..."她嗅了嗅鱼符内侧的乌沉香，"诏狱特供的迷魂香。
"鹧鸪声又起，这次带着三短一长的调子。
沈知意脸色骤变，这是锦婆婆约定的求救信号。
她将虎符拍在裴砚胸口："想要答案，就拿三年前户部火烧案卷来换。
"暮色降临时，沈知意站在司织局废址前。
锦婆婆被铁链锁在染池中，池水泛着鹧鸪草泡出的青黑。
她脚边漂着半幅未完成的织锦，金错刀纹路拼出个"沈"字。
"好姑娘。
"锦婆婆咳出血沫，"他们终于发现，沈家真正的传家宝不是织艺..."染池突然沸腾，无数铁蒺藜从池底翻出，"...而是太祖藏在二十八宿染缸里的边防图。
"沈知意甩出银梭斩断铁链的刹那，整座染池开始塌陷。
地底传来机械转动的轰鸣，二十八口染缸按照星宿方位旋转，靛蓝染料汇成幅巨大的塞外舆图。
裴砚的九节鞭卷着她腰身跃上房梁时，追兵的火把己照进门缝。
沈知意咬破指尖在舆图上画出血线："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瓦片突然炸裂。
沈二老爷拄着鹧鸪头拐杖立在残月下，拐杖尖滴着锦婆婆的血："意儿，三年前你爹不肯说的秘密，今夜该有个了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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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木屑抛向透气孔，几缕阳光里顿时显出深浅两种纹路，"冷杉遇热渗油，您这三十箱香料，怕是到不了雁门关就要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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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看到本该装满香料的箱子里塞着辽东箭杆时，她突然想起裴砚说过的军械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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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住！
"裴砚的九节鞭缠住桅杆荡过来，抛给她半块鎏金鱼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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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头掉出的不是箭簇，而是半枚青铜虎符——能调动陇西十万驻军的兵权信物。
两人在芦苇荡上岸时，远处传来鹧鸪鸟的啼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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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挑起他衣襟上粘着的绒羽，"这是岭南进贡的孔雀翎，整个云京城..."湿透的衣衫贴住她后背，金错刀纹路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只有司织局的绣娘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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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鹧鸪声又起，这次带着三短一长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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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虎符拍在裴砚胸口："想要答案，就拿三年前户部火烧案卷来换。
"暮色降临时，沈知意站在司织局废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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