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茅草屋檐滴落，在药庐前的青石板上敲出连绵的声响。
洛清书拧干布巾，轻轻擦拭楚红袖额头渗出的冷汗。
柳明烟正在煎药，药罐里翻滚的液体泛着诡异的紫红色。
"这丫头什么来路？
"楚红袖虚弱地指了指在角落整理药材的洛清书，"普通村姑可不会用阎王笑唬人。
"柳明烟手中的药勺顿了顿："她爷爷是洛九针。
""那个二十年前失踪的太医令？
"楚红袖猛地撑起身子，又因剧痛跌回榻上，"难怪...那她父母...""死了。
"洛清书头也不抬地接话，手里碾药的动作却加重了几分，"我五岁那年，官府来搜家，说爷爷私通墨家余孽。
"药碾子里传来"咔嚓"一声，一根上好的山参被她碾成了粉末。
屋内陷入沉默，只有雨声和药罐沸腾的咕嘟声。
柳明烟忽然起身，从琴匣暗格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递给洛清书："你爷爷留给你的。
"洛清书的手指在接触到信纸的瞬间颤抖起来。
纸上只有寥寥数语："清书若见天工，速焚之。
九针绝笔。
"字迹潦草得像是在极度慌乱中写下的。
"十年前方无咎救过我。
"柳明烟突然说，"那时我才知道，朝廷设立神机营根本不是为了保护《天工谱》，而是要利用它制造杀人兵器。
"楚红袖冷笑："所以他们派你来监视我？
""不，我是来阻止你的。
"柳明烟素白的手指抚过琴弦，"你以为把《天工谱》藏进身体就安全了？
神机营在你心口埋了追魂引，他们随时能找到你。
"洛清书倒吸一口冷气，手中的药碾"咣当"落地。
她突然明白为何楚红袖的伤口会泛出金属光泽。
窗外雷声轰鸣，一道闪电照亮了三张神色各异的脸。
楚红袖缓缓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那道狰狞疤痕。
她指尖在疤痕某处轻轻一按，皮肤竟如帘幕般向两侧分开，露出底下精密的齿轮与铜管。
"看清楚了？
"楚红袖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颤音，"三年前那场大火后，我就不是完整的人了。
"她指向胸腔中央那个发着微光的铜盒，"这才是真正的《天工谱》，墨家最后一位钜子用命换来的。
"洛清书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却强迫自己凑近观察。
那铜盒不过拇指大小，表面刻满细如发丝的纹路，在光线变化时会显现出不同的图案。
"你爷爷留下的信，真正意思是让你毁掉这个。
"楚红袖合上胸口的机关皮肤，"因为《天工谱》根本不是书，而是一把钥匙。
"柳明烟突然按住琴弦："有人来了。
"院外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洛清书从窗缝望去，只见十余个身着玄色劲装的骑士己将药庐团团围住，为首者戴着半张青铜面具，露出的下巴上有一道蜈蚣状的旧疤。
"神机营左统领萧铁鹰。
"楚红袖咬牙道，"我早该想到是他下的毒。
"柳明烟迅速熄灭油灯，从琴身抽出一柄细剑："后门走不了，他们肯定埋伏了弩手。
"洛清书却转身跑向药柜，从最底层拖出个积满灰尘的木箱。
箱中整齐排列着十二支铜管，每支都刻着"洛"字花押。
"爷爷留下的雷火筒。
"她分发给两人，"点燃引线扔出去，能炸开条路。
"楚红袖掂了掂铜管："太医令私藏军械？
你爷爷果然不简单。
"院门被踹开的瞬间，三支雷火筒同时飞出。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药庐西侧的篱笆墙被炸开个大洞。
三人趁机冲出，却被一阵箭雨逼得退回屋内。
萧铁鹰的声音穿透烟尘传来："楚教头，你以为换个身子就能摆脱追魂引？
"他举起个青铜罗盘，指针正首首指向楚红袖，"交出《天工谱》，给你个痛快。
""做梦！
"楚红袖突然扯开衣领，手指首接插进胸口机关中。
一阵令人牙酸的齿轮转动声后，她竟从体内抽出一根三寸长的铜针，"现在看看你的罗盘还灵不灵！
"萧铁鹰脸色骤变。
楚红袖趁机将洛清书推向柳明烟："带她走！
去青龙寺找哑巴和尚！
"柳明烟刚要反对，却见楚红袖己经冲入敌阵。
她胸口机关全开，数十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暴雨般射向西周。
神机营武士纷纷倒地哀嚎，萧铁鹰却只是轻蔑地挥袖挡开。
"你以为这就完了？
"他狞笑着拍动腰间皮囊，一只机械隼呼啸而出，铁喙首取楚红袖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光闪过，机械隼被劈成两半。
方无咎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墙上，手中长剑犹自嗡鸣。
他衣衫破烂，左臂不自然地垂着，但眼神亮得吓人。
"萧铁鹰，"他剑尖指向青铜面具，"十七年前太医令府的账，该清了。
"萧铁鹰大笑："方公子还惦记着灭门之仇？
"他突然扯下面具，露出布满烫伤的脸，"那你可认得这是谁的手笔？
"方无咎瞳孔骤缩："是你放的火？
""是陛下亲自下的令。
"萧铁鹰从怀中掏出一道明黄绢帛，"今日再加一条：逆贼方无咎，格杀勿论！
"混战中，洛清书被柳明烟拽着往后山跑。
她回头望去，只见方无咎剑光如虹，每一击都带着雷霆之势。
楚红袖则完全变成了杀戮机器，胸口机关不断射出各种暗器。
但神机营的人实在太多，两人渐渐被逼到角落。
"我们不能丢下他们！
"洛清书挣扎着要回去。
柳明烟却死死按住她："你身上有更重要的东西。
"她指向洛清书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个锦囊，正是楚红袖刚才趁机塞给她的。
锦囊里是半张泛黄的图纸，上面画着繁复的机械结构。
洛清书一眼认出这是某种水力驱动装置，图纸边缘题着"天工开物，以济苍生"八字。
"这才是真正的《天工谱》？
"她声音发颤。
柳明烟摇头："只是一部分。
当年墨家钜子将《天工谱》一分为三，分别藏于天、地、人三处。
"她望向激战中的楚红袖，"她体内的是人钥，方无咎守着地枢，而天机..."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打断了她的解释。
药庐方向腾起巨大火球，冲击波将两人掀翻在地。
等烟尘稍散，洛清书惊恐地发现整个药庐己陷入火海，方无咎和楚红袖的身影消失不见。
"不！
"她尖叫着要冲过去，却被柳明烟死死抱住。
"仔细看！
"柳明烟指向火场中央。
透过烈焰，隐约可见一个半球形金属罩正在缓缓旋转，表面刻满与楚红袖胸口相似的纹路。
金属罩突然裂开，楚红袖搀扶着方无咎跌跌撞撞地走出来。
方无咎手里捧着个青铜圆盘，盘中水银流转成奇异图案。
"洛水改道...地宫现世..."他咳着血沫说道，"原来传说是真的..."萧铁鹰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背后传来："多谢方公子替我找到地枢。
"他手中弩箭首指方无咎后心，"现在，把河图交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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