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初刻，万镜山的测镜台笼罩在淡金色的晨雾中。
白玉石台上的测镜碑泛着温润的光，碑身刻满了古老的镜纹，每道纹路都与地底的镜脉相连，如同活物般轻轻搏动。
刘旭站在队伍末尾，望着前方少年们或紧张或兴奋的神情，掌心不自觉地抚过腰间的碎镜——那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此刻正与测镜碑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下一位，镜柳村刘旭。”
外门长老的声音响起时，晨雾恰好散去，阳光为测镜碑镀上一层金边。
刘旭深吸口气，赤足踏上石台，足底传来镜脉特有的清凉感，碎镜在袖中微微发烫。
他恭敬地向长老们颔首，这才将掌心按在测镜碑上。
碑身突然震颤，镜纹如流水般汇入他的掌心。
刘旭只觉神识一轻，眼前浮现出无数镜面，每面镜中都倒映着不同的灵根形态：有人是参天巨木，有人是灼灼火焰，而属于他的镜面，却始终被一层薄雾笼罩。
正当他困惑时，薄雾突然散去，镜中浮现出一柄燃烧着镜光的断剑，剑刃上流转的纹路，竟与他心口的裂痕一模一样。
“无垢灵根……”外门长老手中的玉简“当啷”落地，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颤，“自镜墟之战后，己有千年未见此等灵根！”
测镜碑爆发出刺目强光，镜中倒映出刘旭的身影——他的倒影心口处，剑形裂痕正化作燃烧的镜光，隐隐与万镜回廊壁画上的剑主虚影重叠。
周围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参加测镜试的少年们纷纷后退半步，眼中既有羡慕，也有敬畏。
唯有刘旭皱眉望向测镜碑，发现镜中除了断剑，还有一行细小的字在闪烁：“剑主归位，镜心泣血”。
他想起苏挽月昨日在镜溪镇说的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定镜环，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小友可曾修炼过剑修功法？”
一位白发长老激动地上前，袖口的九道银纹显示着他内门长老的身份，“此等灵根，必是镜渊剑主转世无疑！”
刘旭慌忙后退半步，向长老们行晚辈礼：“长老谬赞了。
小子自幼在山村长大，从未接触过正统修炼，不过是得了父亲遗留的碎镜，才侥幸通过测镜试。”
他的语气诚恳，目光扫过周围震惊的少年们，特意朝昨日在迷雾林帮过忙的少年点点头，眼神中毫无傲气。
“谦逊有礼，难得难得。”
另一位长老捋须大笑，“我镜渊阁己有百年未收此等奇才，今日必是我阁大兴之日！”
说着便要伸手拍刘旭肩膀，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转而握住长老的手腕行了个晚辈礼——这是镜柳村村民对长者的礼节，既表达尊重，又保持适度的距离。
测镜碑的异象持续了整整一刻钟，首到苏挽月手中的照影镜发出清越的镜鸣，才渐渐平息。
刘旭注意到她始终站在长老们身后，指尖紧紧攥着镜心铃，望向他的目光中既有欣慰，也有隐忧。
当西目相对时，他朝她轻轻颔首，唇角勾起一抹安抚的笑，仿佛在说“我没事”。
登记造册时，负责记录的外门执事特意将刘旭的灵根等级标注为“无垢·剑型”，这是测镜碑千年未现的特殊灵根。
周围少年们议论纷纷，唯有刘旭始终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测镜台边缘的一株野花上——那是他在迷雾林见过的灵蝶最爱停留的花，此刻正被晨露压弯了茎秆。
他忽然上前，用镜光轻轻托起花茎：“灵植亦有灵，测镜试虽重灵根，却不该让这些小生命被忽视。”
此言一出，正在记录的执事手一抖，连苏挽月的照影镜都泛起涟漪——从未有新人在测镜试后，会注意到测镜台边的野花。
“小友心怀仁善，必成大器。”
白发长老见状，眼中闪过赞许，“镜渊阁剑房有柄焚心剑，与你灵根契合，待登记完毕，便由老夫亲自带你去认剑。”
刘旭再次行礼致谢，目光却始终温和：“长老厚爱，小子铭记于心。
但求在阁中潜心修炼，护苍生镜脉周全，不负这无垢灵根。”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落在苏挽月耳中，却让她想起镜碑天鉴的预言——“剑主归位之日，便是镜心泣血之时”。
此刻的少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却不知这光芒，终将为她照亮万劫不复的路。
测镜试结束后，长老们簇拥着刘旭走向外门居住区，途中不断询问他的修炼经历。
他始终耐心作答，提及父亲时语气低落，却在说起镜柳村的村民时，眼中泛起温暖：“张伯昨日还托我给阁中带了灵蝶鳞粉，说可入药。
若长老们不嫌弃，小子稍后便去整理。”
苏挽月望着他被簇拥的背影，发现他虽被众人环绕，却始终侧过身子，给同行的少年们留出足够的道路。
他的袖口还沾着在迷雾林时染上的泥土，定镜环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与他谦逊的姿态形成奇妙的和谐——这就是镜碑天鉴中注定要碎魂的剑主吗？
为何她此刻心中，只有想要护他周全的冲动？
测镜台的晨雾渐渐散去，刘旭的倒影却依然映在测镜碑上，心口的剑形裂痕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而在碑身深处，那句预言悄然变化，“泣血”二字旁，竟浮现出一滴镜光凝成的泪，倒映着苏挽月此刻凝视他的模样。
镜竹苑的青石板路上，晨露未晞，刘旭跟着引路的外门弟子转过弯，便听见此起彼伏的灵植破土声。
眼前的院落被青竹环绕，中央的灵植圃里种着各类叫不出名字的仙草，一名圆胖少年正蹲在圃前，手里攥着株蔫哒哒的三叶草，鼻尖几乎要贴到泥土里。
“小绿啊小绿，你昨日还说要长高，怎么今日就耷拉脑袋了？”
少年突然抬头，看见刘旭站在竹篱边，立刻蹦起来，腰间的灵植囊里掉出几粒荧光种子，“你就是测出无垢灵根的刘旭吧？
我叫林小羽，灵植堂外门弟子，以后咱们同吃同住啦！”
他说着便扑上来勾住刘旭的肩膀，却被后者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转而握住他的手腕行了个同辈礼。
“林兄多指教。”
刘旭微笑着退后半步，目光扫过灵植圃里东倒西歪的仙草，“这些灵草似乎缺了镜脉晨光，若每日卯时初刻用镜光梳理根茎，或许能好些。”
林小羽瞪大眼睛：“你懂灵植？
我跟着长老学了三个月，连最普通的三叶草都养不活！”
他突然瞥见刘旭腰间的碎镜，压低声音道，“听说你测出了无垢灵根，还是剑主转世？
方才测镜试时，我看见镜心使姐姐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话音未落，竹篱外传来清越的镜鸣。
苏挽月身着素白衣衫，袖口绣着细密的镜纹，手中托着个缠满藤纹的青瓷食盒，正站在晨光里，耳尖微微发红。
她的照影镜斜挎在腰间，镜光偶尔扫过刘旭的方向，又迅速移开。
“苏师姐！”
林小羽立刻蹦过去，鼻尖动了动，“这是镜心殿的茯苓膏吧？
我闻着有桂花香！
上个月我帮内门送灵蝶，长老都没给我尝一口——”苏挽月的镜光轻轻扫过林小羽鼓囊囊的腮帮，后者立刻捂住嘴，却仍从指缝里冒出嘀咕：“师姐偏心，新人一来就送灵食……”刘旭走上前，向苏挽月行了个晚辈礼，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指尖上：“劳烦师姐专程送来，实在惶恐。”
他注意到食盒边缘刻着细小的剑纹，与测镜碑上的纹路一模一样，显然是亲手挑选的器物。
“外门弟子需自行准备三日灵粮，这是……”苏挽月顿了顿，食盒突然泛起微光，“这是镜心殿余下的存货，你……你初到阁中，或有不便。”
她抬头时，恰好撞见刘旭温和的目光，耳尖瞬间红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食盒上的镜纹。
林小羽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突然指着食盒笑道：“师姐的镜心殿何时有‘余下的存货’了？
上个月我亲眼看见长老们把茯苓膏锁在玉匣里，说要给内门弟子冲击凝丹境用的——”话未说完，便被苏挽月的镜光轻轻敲了敲额头。
“多话。”
苏挽月别过脸，将食盒塞给刘旭，指尖在他掌心停留了短短一瞬，“若灵植堂的课程听不懂，可来问我。”
她转身时，袖口的银纹与刘旭的定镜环轻轻相触，镜光在两人之间凝成细小的银线。
刘旭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发现食盒底部用镜光刻着一行小字：“剑穗需每日用灵泉浸泡，以免干裂。”
他的手指抚过冰凉的瓷面，想起在迷雾林时，苏挽月为他挡住血瞳蝶的模样——那时的她，也是这样用看似清冷的方式，藏起满心的关切。
“哎哎，”林小羽突然凑过来，盯着刘旭无名指上的定镜环，“这可是镜心使的贴身之物！
去年外门有个师兄偷瞄师姐练剑，被她用镜光扫了三丈远，你竟能让她主动送灵食、赠环佩？”
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莫不是你俩早就……”“林兄误会了。”
刘旭打断他的调侃，目光落在灵植圃里那株被他用镜光托起的三叶草上，“苏师姐不过是念在我初入阁中，多加照拂罢了。
镜渊阁上下皆为护镜脉、卫苍生，我等身为弟子，自当以修炼为重。”
他的语气诚恳，毫无半分轻佻，却让林小羽挠了挠头：“你这人，怎么跟传说中的剑主不一样？
我还以为转世者都该是威风八面、妻妾成群的……”刘旭忍不住轻笑，伸手替林小羽捡起掉在地上的灵植种子：“威风八面者，当如镜心使师姐，以镜光护苍生；妻妾成群者，怕是连灵植都养不活。”
他将种子轻轻埋入泥土，镜光温柔地包裹住种芽，“林兄既入灵植堂，何不用心钻研，将来培育出能治愈镜脉的灵草？
那才是大丈夫所为。”
林小羽望着破土而出的嫩芽，突然红了耳根：“你这人，说话比长老还正经……不过——”他突然指着远处的苏挽月，她正站在竹篱拐角处，照影镜的镜光悄悄投向这边，“师姐还没走呢，她在偷看你！”
刘旭抬头，恰好看见苏挽月慌乱转身的白衣袂，镜光中倒映出她微微发烫的耳尖。
他突然想起在客栈初见时，她遗落定镜环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原来，这个被奉为镜心使的少女，也会像普通少女般，躲在竹篱后，用镜光偷偷注视着在意的人。
镜竹苑的风掠过青竹，将苏挽月发间的桂花香送入院落。
刘旭打开食盒，茯苓膏的甜香混着镜光的清凉扑面而来，盒底躺着片细小的情丝莲花瓣，花瓣上用镜光写着：“明日剑房试剑，我在观剑台等你。”
他小心翼翼地将花瓣收进袖中，目光扫过镜竹苑的每一处细节：青竹上的露珠、灵植圃的嫩芽、远处万镜山的轮廓。
这里，将是他修炼的起点，亦是他与苏挽月命运交织的新章。
而此刻，那个总在镜光后偷偷关心他的少女，正让他心中，泛起从未有过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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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测镜试时，我看见镜心使姐姐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话音未落，竹篱外传来清越的镜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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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种子轻轻埋入泥土，镜光温柔地包裹住种芽，“林兄既入灵植堂，何不用心钻研，将来培育出能治愈镜脉的灵草？
那才是大丈夫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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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旭抬头，恰好看见苏挽月慌乱转身的白衣袂，镜光中倒映出她微微发烫的耳尖。
他突然想起在客栈初见时，她遗落定镜环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原来，这个被奉为镜心使的少女，也会像普通少女般，躲在竹篱后，用镜光偷偷注视着在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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