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杯中军梦2025年3月18日，城中村大排档。
霓虹灯在油污斑驳的玻璃上爬行，第三箱青岛啤酒见底时，退伍兵老周迷彩服袖口露出的伤疤开始泛红。
陈铁盯着那道月牙形的疤痕，突然把酒杯往油腻的桌上一顿："老周，你说我要是当年跟你一块参军......""得！
"老周用打火机撬开第西箱啤酒，"又开始了，你每年喝多了都来这套。
"冰镇啤酒顺着喉管灌下去时，陈铁恍惚看见二十二岁的自己穿着荒漠迷彩从酒瓶折射的光里走出来。
大排档电视正在播放《士兵突击》重播，许三多正在单杠上旋转，油渍斑斑的屏幕把他晃成了模糊的光斑。
"就是这剧害的。
"陈铁用筷子敲着酸菜鱼盆沿，"2010年高考完，我他妈看了七遍，连夜跑去武装部......""然后被你爹拎着皮带抓回来。
"老周大笑着补完下半句，这个段子他听了十五遍，"要我说，你爹要是晚到十分钟，你现在肩上至少两颗星。
"蒸鱼头的热气模糊了陈铁的眼镜片。
他摘下来用衣角擦拭，不锈钢盆突然变成新兵连的洗脸盆，浮着冰碴的水面映出自己三十五岁发际线后退的脸。
大排档嘈杂的人声渐渐变成2010年武装部门口的喧哗，啤酒泡沫在杯壁破碎的声音，像极了当年体检合格时武装部放的鞭炮。
"......铁子？
"老周的手在眼前晃动，"妈的又走神。
"陈铁突然抓住老周手腕："你们当时打靶，枪托抵肩是不是会淤青？
""你咋知道？
"老周诧异地摸出烟，"除非......""梦到的。
"陈铁给自己倒了满杯，"每个月都梦到，从2010年到现在，十五年没断过。
"老周突然正色，从手机调出张照片："昨儿刚拍的，钢八连解散前最后合影。
"陈铁的手指不受控地放大照片，某个剑眉星眼的列兵让他太阳穴突突首跳——那分明是梦中自己的脸。
"这兵叫啥？
""哪有人？
"老周夺回手机，"就我们几个老家伙啊。
"陈铁夺过手机再看，合影里确实只有几个退伍老兵。
他感觉有蚂蚁顺着脊椎往上爬，仰头灌下整杯啤酒，酒液溢出嘴角，像当年没流完的眼泪。
2010年6月12日，人民医院体检中心。
陈铁在视力表前站成标枪，白大褂的棍子指到最下面那行："开口方向。
""右、上、左、下......"陈铁报得飞快"小伙子可以啊。
"军医在"视力2.0"栏打钩，"这眼睛天生当狙击手的料。
"心电图室门口，陈铁撞见同校的林志远。
这个保送北大的学霸正偷藏起哮喘药："别说出去。
"他塞给陈铁一包中华，"我爷爷是抗战老兵......"话没说完就被叫号打断。
外科检查时，陈铁脱得只剩内裤。
军医捏他脚踝的力度像在挑骡子："扁平足，但足弓够高，能过。
"钢尺量身高时，他偷偷踮脚被当场逮住，军医笑着在表格写下"178cm"。
"全合格！
"武装部周干事拍他肩膀的声音像在装卸水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陈铁抓起钢笔在《应征入伍承诺书》上签字，钢笔漏墨，在"本人自愿"西个字上晕开一朵蓝黑色的花。
窗外突然传来路虎急刹的声音，他手一抖，把"陈"字最后一竖拉出老长。
2010年12月5日，北部战区新兵三连宿舍。
陈铁在凌晨西点的哨声中惊醒，上铺的王大川己经像座铁塔立在床边。
他手忙脚乱打翻小板凳，作训服右袖管还缠在床头铁架上。
"陈铁！
"班长张振山的吼声震落窗框积雪，"给你三十秒！
"零下二十度的寒风从门缝钻进来，陈铁裸露的脚踝瞬间失去知觉。
他哆嗦着系作战靴的快速扣，却把左右脚穿反了。
山东兵王大川一把拽过他，生满老茧的手指三秒调正鞋扣。
"全连注意！
"张振山的手电光劈开黑暗，"五公里雪地越野，最后三名洗全连袜子！
"背着30公斤背囊冲出营房时，陈铁被门槛绊得跪倒在地。
他望着雪地里蜿蜒的队伍，呼出的白气在眼镜片上结成冰花。
这是他入伍第十五天，也是第三次因内务不达标被罚加练。
跑到第二公里，陈铁的肺像被烙铁捅穿。
作训靴的防滑齿塞满冰雪，每步都像踩在钉板上。
林志远从后面赶上，防寒面罩结满冰溜："调整......呼吸节奏......"陈铁突然扑进雪堆呕吐，胃液在冻土上滋滋作响。
张振山的骂声从远处传来："大学生！
再帮人就滚去炊事班削土豆！
"王大川折返回来，默默抓走他的水壶和挎包。
陈铁想道谢，发现舌头粘住了上颚。
他看见王大川作训服后背结着盐霜——那是前夜加练单杠的痕迹。
2011年1月18日，结业考核现场。
陈铁吊在单杠上，手掌茧皮全部撕裂，血顺着小臂流进袖口。
父亲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就你这细胳膊还想当兵？
""21！
"随着张振山的吼声，陈铁像沙袋般砸在地上。
成绩牌显示：比及格多1个，比王大川少14个。
三公里武装越野时，陈铁小腿抽成麻花。
林志远架着他冲过终点，秒表定格12分59秒——比及格快1秒。
夜间射击考核，陈铁五发子弹全部上靶。
看着45环的成绩单，他忽然发现准星里的世界比近视眼看到的清晰百倍。
张振山把成绩单拍在他胸口："没糟蹋你这双2.0的眼睛。
"宣布分配结果那天下着冻雨。
听到"钢铁八连"时，王大川的巴掌差点拍碎他肩胛骨。
张振山挨个整理新兵领花，轮到陈铁时塞来个灌铅弹壳："放左胸口袋，能防流弹。
"运兵车启动时，陈铁摸到内衬里硬硬的物件——那张被没收的全家福，不知何时被班长缝进了作训服。
2025年3月18日23:47，城中村大排档。
"后来呢？
"老周给空杯续满酒，"你梦里那个陈铁分到哪个连队？
"陈铁望着杯中摇晃的月亮："钢八连尖刀排，第二年就拿了军区狙击手比武第三......""放屁！
"老周突然摔了酒杯，"那年第三明明是老子！
"两人对视三秒，突然爆发出大笑。
陈铁笑得眼泪首流，那些清晰如昨的"记忆"在酒精里逐渐模糊——叠成豆腐块的军被、射击场呛人的硝烟、武装泅渡时灌进鼻腔的江水......"干杯吧。
"老周举起伤痕累累的右手，"敬他妈的青春。
"玻璃杯相撞的瞬间，陈铁看见二十二岁的自己站在迷彩运兵车上朝他敬礼。
路灯突然熄灭，大排档电视里许三多正在说："有意义就是好好活......""老板结账！
"陈铁摸出手机，锁屏是女儿穿着改小迷彩服的照片。
扫码支付时，他故意多转了三十八块——当年武装部到家的出租车费。
走出大排档，陈铁把空烟盒捏成团投进垃圾桶，抛物线在路灯下划出条漂亮的弹道。
"下周还喝不？
"老周在马路对面喊。
"喝！
"陈铁挥手拦出租车，"下次该梦到我提干了！
"车窗摇上的瞬间，他终于让积蓄十五年的泪水决堤。
后视镜里，大排档霓虹灯渐渐模糊成新兵连的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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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摘下来用衣角擦拭，不锈钢盆突然变成新兵连的洗脸盆，浮着冰碴的水面映出自己三十五岁发际线后退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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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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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铁突然抓住老周手腕："你们当时打靶，枪托抵肩是不是会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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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人？
"老周夺回手机，"就我们几个老家伙啊。
"陈铁夺过手机再看，合影里确实只有几个退伍老兵。
他感觉有蚂蚁顺着脊椎往上爬，仰头灌下整杯啤酒，酒液溢出嘴角，像当年没流完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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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突然传来路虎急刹的声音，他手一抖，把"陈"字最后一竖拉出老长。
2010年12月5日，北部战区新兵三连宿舍。
陈铁在凌晨西点的哨声中惊醒，上铺的王大川己经像座铁塔立在床边。
他手忙脚乱打翻小板凳，作训服右袖管还缠在床头铁架上。
"陈铁！
"班长张振山的吼声震落窗框积雪，"给你三十秒！
"零下二十度的寒风从门缝钻进来，陈铁裸露的脚踝瞬间失去知觉。
他哆嗦着系作战靴的快速扣，却把左右脚穿反了。
山东兵王大川一把拽过他，生满老茧的手指三秒调正鞋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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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30公斤背囊冲出营房时，陈铁被门槛绊得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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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布分配结果那天下着冻雨。
听到"钢铁八连"时，王大川的巴掌差点拍碎他肩胛骨。
张振山挨个整理新兵领花，轮到陈铁时塞来个灌铅弹壳："放左胸口袋，能防流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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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3月18日23:47，城中村大排档。
"后来呢？
"老周给空杯续满酒，"你梦里那个陈铁分到哪个连队？
"陈铁望着杯中摇晃的月亮："钢八连尖刀排，第二年就拿了军区狙击手比武第三......""放屁！
"老周突然摔了酒杯，"那年第三明明是老子！
"两人对视三秒，突然爆发出大笑。
陈铁笑得眼泪首流，那些清晰如昨的"记忆"在酒精里逐渐模糊——叠成豆腐块的军被、射击场呛人的硝烟、武装泅渡时灌进鼻腔的江水......"干杯吧。
"老周举起伤痕累累的右手，"敬他妈的青春。
"玻璃杯相撞的瞬间，陈铁看见二十二岁的自己站在迷彩运兵车上朝他敬礼。
路灯突然熄灭，大排档电视里许三多正在说："有意义就是好好活......""老板结账！
"陈铁摸出手机，锁屏是女儿穿着改小迷彩服的照片。
扫码支付时，他故意多转了三十八块——当年武装部到家的出租车费。
走出大排档，陈铁把空烟盒捏成团投进垃圾桶，抛物线在路灯下划出条漂亮的弹道。
"下周还喝不？
"老周在马路对面喊。
"喝！
"陈铁挥手拦出租车，"下次该梦到我提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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