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破碎的通知书**2010年12月19日 07:30 长春市朝阳区工人新村**扳手砸在五斗橱上的闷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陈铁看着自己珍藏的99式坦克模型在父亲手中西分五裂，塑料炮管弹起来划过脸颊，火辣辣的疼。
"当兵？
你他妈做梦！
"父亲陈大勇的工装裤上沾着机床油渍，右手扳手正指着墙上泛黄的工厂先进生产者奖状，"老子在长春一汽干了二十年，就养出个想当逃兵的儿子？
"陈铁低头盯着地上被撕成西片的《入伍通知书》，武装部的红色印章在"海军陆战队"几个字上裂成两半。
他听见厨房传来母亲压抑的抽泣，和案板剁馅的节奏混在一起，像极了新兵连晨跑的脚步声。
"下周一就去劳务市场。
"父亲把扳手插回工具袋，金属碰撞声让陈铁想起电视剧里子弹上膛的声响，"建筑队一天八十，干三年够娶媳妇。
"窗外飘进的雪落在通知书碎片上，陈铁突然发现那滴晕开的不是雪水——自己右手指关节在流血，大概是刚才抢模型时划伤的。
血珠渗入"按规定时间到指定地点报到"的字样，把铅字染得猩红刺目。
青梅竹马林小雨往陈铁手心里塞了个ZIPPO打火机。
金属外壳上蚀刻的坦克图案己经被摸得发亮，和她通红的眼眶一样泛着水光。
"我二叔说..."少女的白色羽绒服在雪地里像个移动的靶牌，"今年海军招兵视力标准放宽到4.8了..."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出细霜。
陈铁机械地滑动打火机滚轮，火苗窜起的瞬间，他看见十五年后自己用这只手接过工头递来的安全帽。
远处劳务市场门口，几个穿迷彩服的农民工正蹲着吃煎饼，他们背上"退伍军人优先"的红条幅在风里啪啪作响。
"我爸找武装部王科长了。
"林小雨突然抓住他流血的手，创可贴带着护手霜的香味，"复检安排在明天上午九点..."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切断。
陈铁看见来电显示"父亲"，突然想起工具箱里那把能剪断钢筋的液压钳。
陈铁在楼道里就闻到了红烧肉的香味，但推开门看见的却是客厅里打包好的编织袋。
父亲罕见地系着母亲的花围裙，餐桌上摆着瓶开封的茅台——那是2008年父亲获评"长春工匠"时的奖励。
"坐下。
"父亲的声音比往常低了八度，陈铁注意到他右手虎口新增了道血口子，机床工人的老茧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
酒瓶倾倒的声响中，琥珀色液体在军绿色搪瓷缸里晃出漩涡，那是父亲年轻时在民兵比武得的奖品。
母亲突然从厨房冲出来，沾满面粉的手死死按住酒杯："大勇！
孩子才十八！
"她的蓝围裙上沾着葱花，就像陈铁梦中某艘护卫舰的舷号。
"老子十八岁己经二级工了！
"父亲突然掀翻搪瓷缸，酒液在"安全生产先进个人"奖状上洇出地图状的污渍。
陈铁看见父亲工具箱开着，那把能剪断12mm钢筋的液压钳不见了。
积雪覆盖的废弃车间像某个战地废墟，陈铁踩着父亲模糊的脚印深入厂房。
横梁上垂下的铁链在风里摇晃，投下的阴影如同舰载导弹的发射架。
最深处的老式车床前，父亲正用液压钳绞一段钢筋。
65锰钢在液压钳口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就像陈铁昨晚在军事纪录片里听到的炮弹破空声。
"看好了。
"父亲额头暴起的青筋像战术地图上的等高线，"这是厂里最后一批红旗轿车的转向轴..."钢筋断裂的脆响在空旷厂房回荡，惊起顶棚积雪簌簌落下。
半截钢筋被扔到陈铁脚边，断面闪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父亲摘掉劳保手套，露出虎口血肉模糊的伤口——和陈铁手心的一模一样。
"要当兵..."父亲的声音混着机床油的铁锈味，"就得比这个硬。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背影让陈铁想起纪录片里退役的051型驱逐舰。
陈铁用ZIPPO点燃第7支烟时，林小雨的自行车刹停在雪地里。
少女从怀里掏出保温杯，姜糖水的热气在寒风中扭曲成航母滑跃甲板的弧度。
"给。
"她递来的《军事体能训练手册》扉页上粘着血渍，是刚才在武装部图书室撕防盗磁条时划伤的，"王科长说...复检可以测矫正视力。
"陈铁突然抓住她手腕，公园广播里《打靶归来》的旋律正放到"日落西山红霞飞"。
远处冰面上滑冰少年的红围巾随风扬起，像极了军舰桅杆上的信号旗。
"我爸咳血了。
"陈铁发现自己的声音陌生得可怕，"车间石棉瓦...和航母阻燃材料是同个厂产的。
"林小雨的手突然颤抖起来，保温杯盖子上凝结的水珠滴在书页间，把某页"海军陆战队体能标准"表格晕染得模糊不清。
裂隙灯的光束像探照灯扫过陈铁瞳孔，他听见护士小声报出"4.9"。
诊室窗外，武装部的红旗轿车雨刷器正在摆动，节奏与心电图机的嘀嗒声完美同步。
王科长把《应征公民体格检查表》递来时，陈铁注意到他食指有长期扣扳机形成的茧子。
表格上"合格"两个红章像两枚并列的军功章，底下压着父亲昨晚签字的同意书——笔迹比平时潦草，最后一道竖钩拖出长长的墨迹，像艘正要离港的军舰。
"明天早上七点。
"王科长的07式军装肩章在晨光中闪烁，"火车站广场集合。
"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时，陈铁恍惚看见十五年后自己佝偻着背在工地扛水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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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厨房传来母亲压抑的抽泣，和案板剁馅的节奏混在一起，像极了新兵连晨跑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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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飘进的雪落在通知书碎片上，陈铁突然发现那滴晕开的不是雪水——自己右手指关节在流血，大概是刚才抢模型时划伤的。
血珠渗入"按规定时间到指定地点报到"的字样，把铅字染得猩红刺目。
青梅竹马林小雨往陈铁手心里塞了个ZIPPO打火机。
金属外壳上蚀刻的坦克图案己经被摸得发亮，和她通红的眼眶一样泛着水光。
"我二叔说..."少女的白色羽绒服在雪地里像个移动的靶牌，"今年海军招兵视力标准放宽到4.8了..."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出细霜。
陈铁机械地滑动打火机滚轮，火苗窜起的瞬间，他看见十五年后自己用这只手接过工头递来的安全帽。
远处劳务市场门口，几个穿迷彩服的农民工正蹲着吃煎饼，他们背上"退伍军人优先"的红条幅在风里啪啪作响。
"我爸找武装部王科长了。
"林小雨突然抓住他流血的手，创可贴带着护手霜的香味，"复检安排在明天上午九点..."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切断。
陈铁看见来电显示"父亲"，突然想起工具箱里那把能剪断钢筋的液压钳。
陈铁在楼道里就闻到了红烧肉的香味，但推开门看见的却是客厅里打包好的编织袋。
父亲罕见地系着母亲的花围裙，餐桌上摆着瓶开封的茅台——那是2008年父亲获评"长春工匠"时的奖励。
"坐下。
"父亲的声音比往常低了八度，陈铁注意到他右手虎口新增了道血口子，机床工人的老茧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
酒瓶倾倒的声响中，琥珀色液体在军绿色搪瓷缸里晃出漩涡，那是父亲年轻时在民兵比武得的奖品。
母亲突然从厨房冲出来，沾满面粉的手死死按住酒杯："大勇！
孩子才十八！
"她的蓝围裙上沾着葱花，就像陈铁梦中某艘护卫舰的舷号。
"老子十八岁己经二级工了！
"父亲突然掀翻搪瓷缸，酒液在"安全生产先进个人"奖状上洇出地图状的污渍。
陈铁看见父亲工具箱开着，那把能剪断12mm钢筋的液压钳不见了。
积雪覆盖的废弃车间像某个战地废墟，陈铁踩着父亲模糊的脚印深入厂房。
横梁上垂下的铁链在风里摇晃，投下的阴影如同舰载导弹的发射架。
最深处的老式车床前，父亲正用液压钳绞一段钢筋。
65锰钢在液压钳口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就像陈铁昨晚在军事纪录片里听到的炮弹破空声。
"看好了。
"父亲额头暴起的青筋像战术地图上的等高线，"这是厂里最后一批红旗轿车的转向轴..."钢筋断裂的脆响在空旷厂房回荡，惊起顶棚积雪簌簌落下。
半截钢筋被扔到陈铁脚边，断面闪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父亲摘掉劳保手套，露出虎口血肉模糊的伤口——和陈铁手心的一模一样。
"要当兵..."父亲的声音混着机床油的铁锈味，"就得比这个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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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铁用ZIPPO点燃第7支烟时，林小雨的自行车刹停在雪地里。
少女从怀里掏出保温杯，姜糖水的热气在寒风中扭曲成航母滑跃甲板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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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递来的《军事体能训练手册》扉页上粘着血渍，是刚才在武装部图书室撕防盗磁条时划伤的，"王科长说...复检可以测矫正视力。
"陈铁突然抓住她手腕，公园广播里《打靶归来》的旋律正放到"日落西山红霞飞"。
远处冰面上滑冰少年的红围巾随风扬起，像极了军舰桅杆上的信号旗。
"我爸咳血了。
"陈铁发现自己的声音陌生得可怕，"车间石棉瓦...和航母阻燃材料是同个厂产的。
"林小雨的手突然颤抖起来，保温杯盖子上凝结的水珠滴在书页间，把某页"海军陆战队体能标准"表格晕染得模糊不清。
裂隙灯的光束像探照灯扫过陈铁瞳孔，他听见护士小声报出"4.9"。
诊室窗外，武装部的红旗轿车雨刷器正在摆动，节奏与心电图机的嘀嗒声完美同步。
王科长把《应征公民体格检查表》递来时，陈铁注意到他食指有长期扣扳机形成的茧子。
表格上"合格"两个红章像两枚并列的军功章，底下压着父亲昨晚签字的同意书——笔迹比平时潦草，最后一道竖钩拖出长长的墨迹，像艘正要离港的军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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