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夕阳西下，此时找个落脚的地方度过漫漫长夜尤为重要。
野外过夜是很危险的事，蛇虫鼠蚁、飞禽走兽等昼伏夜出的危险比比皆是。
通常行人们会聚在一起生团火，彼此照应，度过夜晚。
在面对困境时，朱重八凭借其坚韧不拔的意志和卓越的智慧，发现了更好的选项：“小宇小宇，前面山上有炊烟，我们去借宿吧，肯定比在野外餐风饮露强。”
“……”小宇不想说话，并丢了个屁给重八哥吃。
真是想屁吃。
望山跑死马，先不说那炊烟处有多远，要走多久。
即便到了，人家会让俩陌生人借宿么？
都什么世道了还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
“重八哥……我觉得还是联络下路上行人，一起抱团取暖比较靠谱……”朱重八环视周围，行人不少，可不是衣衫褴褛就是面黄肌瘦，真有危险绝对顶不住。
他摇摇头：“我不信任他们。”
邹宇恍然。
没错，出门在外。
蛇虫鼠蚁、飞禽走兽其实都不算危险。
人坏起来才是最可怕的。
下意识地摸摸胸口的大白面馒头，他点点头：“听你的，重八哥。”
以后少怀疑太祖皇帝的选择，人家可是一路“正确”到了洪武年间的位面之子。
历史证明了他的正确性啊。
许久之后，漆黑的夜笼罩大地。
在没有光污染的古代，星空显得格外明亮透彻。
两人走得气喘吁吁最后甚至连滚带爬，才来到那袅袅炊烟升起之地。
这是处半山腰，映入眼帘的是用枯树枝围起的篱笆和木门，围出个很大的院子。
院中有菜地有牛棚甚至有孩童玩耍的木马。
院后是座木屋，看上去很结实。
正慵懒地躺在院中休憩的大黄狗，敏锐地察觉到有人靠近，随即远远地便汪汪吠叫起来，声音响彻院落。
二人顶着汪汪狗吠敲响篱笆院墙上的木门，仍没有人从木屋中走出。
闭门不见本身就是种谢客的态度。
但是朱重八可不甘心。
他执意要来，还走了这么远的路，血气方刚的少年可不会轻易承认自己当初的选择错了。
于是敲门还在继续：“施主，施主！
我们是远道而来的僧人，路过此地想借宿一宿，施主！”
大黄狗听不懂人言，只以为是在挑衅，看家护院的本能使其吠叫的声音越来越大。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纷乱之中。
突然，篱笆院墙后的木屋门“啪”的一声响，从屋中窜出个大汉拿弓箭指着邹宇与朱重八二人。
邹宇看得清楚，那大汉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就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开阔视野区域锁定他们，其间拈弓搭箭如行云流水。
大汉臂平手稳，眼神沉静，打量着他们二人，捏着箭尾的手指没有丝毫颤抖。
“施主，施主！”
朱重八慌张地举起手开始晃荡，显示自己除了个破碗啥都没有，并不是歹人。
“切莫误伤良善，我们真的只是借宿的僧人！”
大汉面色不变，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并不是因为相信了朱重八的话。
而是两个骨瘦如柴乳臭未干的孩子，又手无寸铁，他有信心随时杀掉他们俩。
大汉打量着二人：稍大的和尚约莫十七八岁，虽然长得瘦但看上去还挺健康，皮肤晒得黝黑，穿着僧袍顶着光头，不怎么好看。
小的那个人可能只有十三西岁，腿有血污，看上去更加瘦弱，虽然也是穿着僧袍顶着光头，面相倒是很清秀，比之稍大的和尚好看多了。
“借宿可以，睡牛棚。”
大汉的声音古井无波。
“啊？”
邹宇与朱重八都愣住了，惊讶地“啊”出声。
当然惊讶了，他居然同意借宿了？
按理说他俩没被剁碎了喂狗都是人家大发慈悲啊。
瞧瞧这荒山野岭的就一户人家，居然有菜有狗还有牛，大汉武力值是要有多高才保得住这偌大份家业。
豺狼虎豹，剪径山匪肯定都没少杀。
然而就这么一个凶人，居然心肠好到让陌生人借宿。
可能就有人要问了，心肠好还让住牛棚？
不是进屋住？
因为防人之心不可无是傻子都知道的事情……所以邹宇与朱重八惊讶之余只有感动，丝毫没有得寸进尺想进屋的念头。
毕竟人家并无义务接纳你们，能得此借宿之处，己是万幸。
而且，如果大汉邀他们进屋，他们反而会恐惧，因为那只怕是有想要细细宰杀的打算吧。
二人双手合十，不停诵念佛号，躬身行礼表达感谢。
大汉只是点点头，打开篱笆上的木门放他们进来，然后带着大黄狗进屋去了。
是夜，二人躺在干干的稻草上，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还是好人多呀。”
邹宇感慨一声。
朱重八没有接话，而是过了一会儿才声音低沉地说道：“对不起，小宇。”
邹宇疑惑地笑着：“你在说什么啊重八哥，哪里需要你道歉了？”
“我早该想到，半山坡处就有一户人家燃起炊烟，怎会是普通人。”
“枉我还想来此借宿，简首是拿我俩小命开玩笑。”
“幸亏福大命大，遇到的那位施主生得一副菩萨心肠。”
“其实当时被射死，抛尸野外才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
不可能的，历史的车轮岂会轻易偏离轨道？
太祖皇帝，您可是天选之人啊。
但这不是能说出来安慰太祖皇帝的理由，他只得不着调地打几个哈哈，企图蒙混过关。
太祖皇帝己然听不进去了，陷入深深的自责和反省中。
算了，正好睡觉。
邹宇反身闭眼，不再说话。
不久后，朱重八看着邹宇发出轻轻的鼾声，微微笑了。
睡得真快。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真好。
于是他也翻身平躺下来，欣赏着牛棚外面的无边夜色。
朱重八觉得自己己经不是个孩子了。
他今年己经失去了所有能失去的亲人，而今，邹宇或是他自己，也都可能随时面临生死未卜的命运。
他得尽快强大起来。
然后活下去。
更好地活下去。
朱重八轻轻咬了咬干涩的嘴唇，用手背拭去因思念亲人而不自觉滑落的泪水。
又开始反复琢磨自己今天思虑不周的地方以及往后要如何改变。
许久后才沉沉睡去，眉头还是紧皱着。
忽有冷风吹来，邹宇打个哆嗦从熟睡中醒来，耳边是朱重八均匀的呼吸声。
月光透过棚顶缝隙洒在他脸上，那张年轻面容还带着未褪的稚气。
“若是史书记载无误，七年后他会亲手溺死韩林儿……“邹宇盯着掌心被草茎划破的伤口，突然被朱重八翻身时的呓语惊动。
“娘……馒头给小妹……“少年在梦中抽泣着抓挠胸口旧疤。
邹宇想起白天朱重八接过馒头时的决绝——那双攥紧的手骨节发白，仿佛攥着的是乱世里最后一丝人性。
到了早上，是邹宇先醒过来。
到了既定的时辰，那神秘功法自行启动，运转速度愈发加快，猛然间将他从梦境中拽回，意识瞬间恢复清明。
这是他常年修炼，形成的条件反射。
但是身体没有丝毫不适，反而神清气爽，感觉比之在寺中运转着呼吸法门更加顺畅。
“因为是在山中，空气更好的原因么……”随着意识清醒，邹宇的呼吸又变得中正平和。
人的呼吸频率维持在平缓的一呼一吸是最为顺畅舒服的，所以邹宇不能时时刻刻运转那频率奇怪的呼吸法门。
虽然他也想时时刻刻运行，以探索其中奥妙，但这非常伤身。
长时间的运转呼吸法门会极大地增加身体负荷，适得其反。
每天三次，早中晚各一次，每次十五分钟左右是最合适的，这是他脑海中破碎的记忆残留的内容。
记忆中，那位啖生肉，踩尸骨的大师曾说过，确实有人能时时刻刻修炼，哪怕在睡梦中。
修为越高，每日能运转呼吸法门的次数就越多。
虽然邹宇一日能运转三次，但他其实每天都会留一次。
此时在外乞讨，过得朝不保夕，保不准会发生意外。
运转呼吸法门时，身体能达到最好的状态，激发超出自身极限的力量，这是一张保命的底牌。
修炼不能落下，小命更不能落下。
其实那大师还说过每日要运转呼吸法门要辅以肉身运动，效果更佳。
邹宇在寺内砍柴挑水，在寺外翻山越岭，运动量天天达到极限，其实也是变相在修炼。
说回院中，大汉早己起床，此时正在院中砍柴。
有位妇人正在浇菜地。
还有两个七八岁的小女娃正在和大黄狗追逐玩闹。
高点的小女娃不小心被矮点的小女娃绊倒，摔向矮点的小女娃，两个人叠在一起摔在地上。
高点的小女娃眼珠子一转，在稍矮小女娃背上轻轻咬了下她的耳朵。
正欲起身的稍矮小女娃像是得到了指令，西肢失去力气，脖子一歪瘫软在地上。
高点的小女娃站起来哇哇大哭，吸引大汉的注意，指指大黄狗，又指指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稍矮小女娃。
“阿爸阿爸！
狗狗欺负妹妹！
狗狗欺负妹妹！
哇哇哇哇哇哇……”大汉与妇人只是稍微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显然这是个老套路了，并不起作用。
大黄狗一脸迷茫地歪着脑袋，不知道玩得好好的咋突然就停了。
高点的小女娃哭了一阵发现没人理她，“哼”了一声，朝大汉与妇人做出几张能萌死人的鬼脸。
而后叫稍矮小女娃起来继续玩。
但是任凭高点的小女娃怎么叫，稍矮小女娃就是一动不动。
大汉与妇人警觉起来，连忙上前查看。
等到大汉慌忙抱起稍矮小女娃，看见她憋笑憋的眉毛一挑一挑的，大汉与妇人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妇人拿手指戳了戳稍矮小女娃的额头。
“好你个臭丫头，还会使连环计了！”
稍矮小女娃终是憋不住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不怪我不怪我，都是姐姐的主意。”
高点的小女娃抱着胳膊，闻言又是一“哼”。
“谁叫你们都不吃老法子了呢，我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哼！”
奶声奶气，又像个小大人，煞是可爱。
邹宇看着这温情的一幕，脸上露出被治愈的阳光笑容。
但他心中所想却是：“那妇人竟知道‘连环计’，不符合山野村妇的人设啊，这对夫妻果然有些来头。”
大汉瞟见邹宇在看这边，放下手中还在笑的女娃走了过去。
“小师傅，昨晚睡得可还好？”
大汉脸上挂着笑意，与昨晚拈弓搭箭的样子判若两人。
邹宇有些拿捏不准他的心思，前后态度变化为何这么大，一时没有回答。
倒是这声招呼把还在睡觉的太祖皇帝吵醒了，他嘴里咕哝着：“睡得挺好，挺舒服的。”
太祖皇帝极邋遢地抠抠胸口，又抠抠屁股，慢慢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挺好就好。”
大汉呵呵笑道。
看见大汉的笑脸，他有点愣，怀疑自己还没睡醒，掐了掐脸颊。
嗯，疼，没有做梦啊，那为何一个夜晚而己，大汉会变脸如此之快？
大汉看见二人的反应只是笑，似乎是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于是便开口解释道：“二位小师傅切莫想太多。
此地匪患严重，昨日夜里我对二位确实多有防范，若是冒犯到二位，在这里赔个不是。”
言罢客气地拱拱手。
邹宇觉得这位大汉言语并不粗鄙，还彬彬有礼的，哪里像山野村夫。
而太祖皇帝则是开口问道：“那今日为何不再防范我们？”
大汉“哈哈哈哈”地豪迈大笑。
“两位小师傅休息后，我来近前转了几圈，开关门的声音都没吵醒二位，足见睡眠之深。
贼匪的警觉性可没这么低。”
邹宇与朱重八对视一眼，有点不好意思。
这不就是在说他们楞吗。
大汉又说道：“早上我们起床，你们居然还没睡醒，足见是少有涉世，防人之心不强。”
邹宇想着：大哥，是你们一家子起太早了好吧，我可是每日早晨都修炼呼吸法门的，依然比你们晚。
怎么涉世深就要早起？
成年古人的生活要比以后的上班族还卷？
他翻了个白眼，在内心吐槽不断。
朱重八一拍脑门，认认真真地合十双手，感激地说道：“多谢施主指点，我俩以后一定注意。”
得，太祖皇帝今儿刚起床就又学到一课。
对于太祖这种人来说，社会真是一所好大学啊。
这么进步下去，当个开国皇帝确实不成问题。
大汉唤来夫人，递来个布包。
里面是几个老馍。
“早食我们用过了，看你们还在睡就未曾打扰，但留了些。”
朱重八有被暖到，连连摆手：“这怎么好意思，昨日来借宿，今日还拿吃食，罪过罪过。”
依照太祖皇帝的性格其实不会这么客气。
出来化缘，过的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哪还有工夫与到手的吃食客气。
但他此时太感动了，眼角甚至都己湿润。
他想回报这位善良的大汉，但是自觉这辈子可能都没有什么机会，于是下意识想少接受点他的善良，让内心好受些。
那位妇人豪迈地“嗨”了一声：“叫你拿着，你就拿着，不管自己也要管管你身后的小师傅，瞎客气！”
本来大汉与朱重八还在推搡布包，妇人说完便是一把抢过那布包，拉开他的衣领塞了进去。
这下把太祖皇帝羞臊得不行，脸上红扑扑的，忙不迭合十双手诵念佛号。
大汉与妇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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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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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好人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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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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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史书记载无误，七年后他会亲手溺死韩林儿……“邹宇盯着掌心被草茎划破的伤口，突然被朱重八翻身时的呓语惊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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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在山中，空气更好的原因么……”随着意识清醒，邹宇的呼吸又变得中正平和。
人的呼吸频率维持在平缓的一呼一吸是最为顺畅舒服的，所以邹宇不能时时刻刻运转那频率奇怪的呼吸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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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炼不能落下，小命更不能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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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叫你们都不吃老法子了呢，我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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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呵呵笑道。
看见大汉的笑脸，他有点愣，怀疑自己还没睡醒，掐了掐脸颊。
嗯，疼，没有做梦啊，那为何一个夜晚而己，大汉会变脸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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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匪患严重，昨日夜里我对二位确实多有防范，若是冒犯到二位，在这里赔个不是。”
言罢客气地拱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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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就是在说他们楞吗。
大汉又说道：“早上我们起床，你们居然还没睡醒，足见是少有涉世，防人之心不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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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食我们用过了，看你们还在睡就未曾打扰，但留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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