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石胆矿灯在岩壁上投下摇晃的鬼影。
陈把头的羊皮坎肩早被渗水浸透，后脊梁贴着湿冷的山髓。
他啐了口带煤渣的唾沫，鹤嘴镐凿在锡矿脉上的脆响里，忽然掺进声古怪的闷响。
"他娘的..."他抹了把糊住睫毛的汗碱，镐尖勾出个青灰色的圆弧。
矿壁裂缝里卡着颗拳头大的石球，表面布满细密的八角纹，像极了癞蛤蟆背上的疙瘩。
凑近时鼻孔钻进股腥甜味，像是陈年铜钱锈混着蛙卵的黏液。
广东仔阿炳提着瓦斯灯凑过来，灯焰突然爆出青紫色。
"陈爷好造化！
"他黧黑的脸被异光映得发绿，"这叫石胆，我们顺德老矿工讲过——"他指甲抠过石球表面的凹纹，簌簌落下的粉尘竟闪着金砂似的碎光，"食金蟾百年蜕八次皮，第八回的蟾衣裹着山髓结成这宝贝，隔着岩层都能吸地脉里的金气。
"陈把头掂了掂石胆，触感不像石头倒像风干的肝臓，温吞吞地往掌心里渗着阴湿。
暗处忽然传来几声蛙鸣，潮湿的鸣叫在矿洞里撞出重重回音。
阿炳的瓦斯灯倏地灭了。
当夜陈把头躺在窝棚的硬板床上，石胆在炕桌裂缝里幽幽发亮。
月光漏进棚顶的破洞，照得那青灰色球体表面泛起涟漪。
他分明看见石胆裂开道细缝，暗红肉膜裹着的长舌卷住月光，把银辉舔成混着铜绿的浊黄色。
床板下传来黏腻的蠕动声。
陈把头抄起枕边的鹤嘴镐猛戳地板，刨开的木板缝里涌出大股腥臭黏液。
他摊开震麻的手掌，虎口处不知何时生满青灰色硬痂，八角形的纹路正顺着血管往腕子上爬。
第二节：蜕皮矿灯在阿炳手里抖成碎金。
三十丈深处的锡矿脉泛着诡异的靛蓝色，岩缝渗出的水珠坠在安全帽上，砸出带着铜锈味的闷响。
他贴着湿滑的矿壁挪步，瓦斯检测仪突然发出蜂鸣，表盘指针在爆燃区间疯狂震颤。
"陈把头？
"喊声撞在嶙峋的岩壁上，荡回来时裹着黏腻的回音。
矿灯扫过东侧新掘的坑道时，光束突然被什么东西吞没了。
阿炳的喉结上下滚动——整片岩壁布满八角形凸起，每个鼓包都嵌着对琥珀色的蛙眼。
那些石质眼珠随着灯光转动，瞳孔裂成细缝的刹那，他看见矿壁上浮现出无数蜷缩的蟾蜍浮雕。
腥风掠过耳后。
阿炳转身时矿灯脱手滚落，玻璃罩炸裂的瞬间，他看见陈把头的鹤嘴镐嵌进自己肩胛。
那张熟悉的脸正在青灰色石痂下蠕动，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沾着金粉的獠牙："对不住啊阿炳...那石胆...在啃我的五脏庙..."血滴在矿靴上滋滋作响。
阿炳踉跄后退，发现陈把头裸露的脖颈爬满八角形鳞片，锁骨处鼓起拳头大的肉瘤——半透明的薄膜下，上百只米粒大的石蟾蜍正在啃食血肉。
陈把头的右手突然爆开，指骨间迸出条猩红长舌，卷住阿炳的腰往岩壁拖拽。
"轰——"承重柱断裂的巨响中，阿炳瞥见矿壁上的蟾蜍浮雕在脱落。
石皮碎裂后露出粉红色肉质矿脉，每道褶皱里都嵌着翡翠色的蟾卵。
陈把头的惨叫混着蛙鸣在坑道里炸开，他的下半身正与岩层熔为一体，腹腔裂口涌出裹着金砂的黏液，所到之处矿石竟开始诡异地增殖。
七日后搜救队的马蹄灯照亮坍塌处，镐头刨开碎石堆时溅起一蓬金雨。
陈把头腰部以下己与锡矿共生，石化躯干表面布满呼吸般张合的八角气孔。
撬开他胸腔的矿工尖叫后退——森森肋骨间填满珍珠大小的蟾卵，卵膜里蜷缩着人面蟾身的怪物，额头上赫然印着阿炳的胎记.第三节：金涎货郎赵西喜蹲在废弃矿场的乱石堆里解手时，褡裢里的铜铃突然发了疯。
三枚镇魂铃铛原是龙虎山求来的，此刻却炸出刺耳鸣响，惊得他尿湿了半截裤管。
夕阳正卡在矿洞坍塌的豁口，血光里有个物件幽幽发亮。
翡翠蟾蜍不过巴掌大，通体泛着尸油般的浊光，蹲踞的姿势却透着活物的狡黠。
蟾口微张，一滴金液悬在舌尖将坠未坠，映得赵西喜瞳孔里燃起两簇贪火。
"乖乖...够换半亩水田了。
"他袖口蹭过蟾蜍脊背，八角形凸起突然蠕动着刺破皮肤。
虎口沾到金液的瞬间，整条手臂像浸进滚油般灼痛——那根本不是黄金，而是某种活着的黏液，正顺着毛孔往骨髓里钻。
当夜油灯下，赵西喜的手臂己覆满八角鳞片。
郎中剜肉时镊子夹出粒珍珠白的石卵，遇血瞬间膨大成透明蟾蜍。
小东西额顶浮着人脸纹路，细看竟是陈把头的眉眼！
更骇人的是，白日收过铜钱的赌徒们，此刻正在各家哀嚎——他们的指甲缝里渗出金粉，沾到的皮肉开始石化成青灰色硬痂。
醉汉王二癞子是最先遭殃的。
这赌鬼啃着沾金沫的烧饼横死街头时，肚皮胀得透亮如猪尿脬。
仵作剖开腹腔，上百只金蟾幼崽正在啃食脏器。
这些小怪物长着人牙，额顶八角纹里嵌着矿工们的生辰八字，翡翠色的眼珠齐刷刷转向验尸房的天窗。
子时梆子响过三巡，赵西喜的破屋里传出瓷器碎裂声。
邻居扒窗缝窥见骇人景象：货郎瘫在满地金液里，胸腔裂开八道血口。
翡翠蟾蜍正在他心肺间产卵，每颗卵都裹着碎银般的胎衣。
月光漏进来时，整间屋子泛起铜锈色的雾，雾中浮现出阿炳被拖进矿壁时的惨相。
第西节：蜃气汽灯的白光刺破矿洞积年的黑暗时，周先生的手套正黏在岩壁上。
半透明的胶质物像巨蟾褪下的皮，裹着整片矿脉微微起伏。
他摘下手套的瞬间，食指指肚被粘掉块皮，血珠滚落处腾起细小的金雾。
"教授快看！
"队员小赵的勘探锤戳进胶膜，锤头突然被无数细须缠住。
那些暗红色触须分明是石蟾蜍的舌头，正顺着钢柄往他手腕攀爬。
胶膜下的蟾群突然骚动，翡翠色的眼珠齐刷刷转向光源，八角纹瞳孔里映出众人变形的脸。
"闭气！
撤出去！
"周先生扯着小赵的后领疾退。
胶膜剧烈收缩的刹那，金雾凝成陈把头的脸，溃烂的嘴角滴着黏液："阿炳...下来陪我数铜钱..."小赵突然痴笑着摘下防毒面具，指甲深深抠进自己腮帮。
"我要变金子..."他撕开的脸皮下露出青灰色石质层，八角纹路在颧骨上蔓延。
三个壮汉都按不住这突然力大无穷的书生，眼看他撞开防护栏，纵身跃入深不见底的矿坑。
惨叫声撞上岩壁反弹回来时，己混着咕呱的蛙鸣。
周先生瘫坐在矿车轨道上，汽灯照亮腕表玻璃——反光中浮现阿炳扭曲的脸。
他这才惊觉防毒面具内侧结满珍珠般的蟾卵，每次呼吸都有活物顺着气管往肺里钻。
扒开衣领时，锁骨处的皮肤正在金粉侵蚀下硬化成八角形甲片。
子夜时分，留守矿洞的骡子突然发狂。
畜生的眼珠爆成两汪金液，拉断缰绳冲进夜色。
次日牧童在溪边发现骡尸，腹腔里塞满纺锤形的金锭，每块金锭表面都凸着张痛苦的人脸。
而骡子断裂的脊椎处，正钻出条生满吸盘的猩红长舌。
第五节：镇穴炸药引信燃到第三寸时，矿洞深处传来钟磬般的蛙鸣。
王铁匠攥着火把的手剧烈颤抖，火光里映出岩壁上疯长的翡翠色苔藓——那些苔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成蟾形，鼓胀的腮帮里传出陈把头沙哑的哀嚎："弟兄们...下来分金子...""轰——"地动山摇间，老矿工孙秃子看见毕生难忘的异象：爆炸气浪掀飞的不是碎石，而是无数裹着金粉的蟾衣。
半透明的蟾皮在空中舒展，每张皮上都印着失踪者的脸。
阿炳的脸皮突然睁眼，裂开巨吻吞下一片火光，翡翠蟾蜍雕像在热浪中裂成八瓣。
十年后流民们踏进荒矿时，溪涧里正游着长人手的蝌蚪。
这些怪物前爪生着五指，指甲缝里嵌满铜绿，每逢月夜便成群攀上岸边。
篝火照亮它们鼓胀的腮帮时，老流民瞧见骇人光景——蝌蚪背上的八角纹里嵌着陈把头的生辰八字，翡翠色的瞳孔倒映着当年矿难的火光。
更邪性的是新打的井水。
晨起挑水的汉子发现，木桶里沉着金砂拼成的蟾蜍图案。
有人贪心去捞，手指触到金砂的瞬间，掌心便绽开八角形血口。
夜深人静时，窝棚外总响起铜钱落地的脆响，窗缝里时不时探进半截生满吸盘的猩红长舌，舌尖卷着民国初年的老铜元。
中元节那夜暴雨冲塌了矿洞口。
次日放羊娃在泥堆里扒出块残碑，碑文被苔藓蚀得模糊，唯"镇穴"二字泛着金漆般的光泽。
羊群突然发出濒死的惨叫——每只羊的肚皮都鼓成透明，尚未消化的草料间，米粒大的石蟾蜍正啃食着新鲜的羊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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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留守矿洞的骡子突然发狂。
畜生的眼珠爆成两汪金液，拉断缰绳冲进夜色。
次日牧童在溪边发现骡尸，腹腔里塞满纺锤形的金锭，每块金锭表面都凸着张痛苦的人脸。
而骡子断裂的脊椎处，正钻出条生满吸盘的猩红长舌。
第五节：镇穴炸药引信燃到第三寸时，矿洞深处传来钟磬般的蛙鸣。
王铁匠攥着火把的手剧烈颤抖，火光里映出岩壁上疯长的翡翠色苔藓——那些苔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成蟾形，鼓胀的腮帮里传出陈把头沙哑的哀嚎："弟兄们...下来分金子...""轰——"地动山摇间，老矿工孙秃子看见毕生难忘的异象：爆炸气浪掀飞的不是碎石，而是无数裹着金粉的蟾衣。
半透明的蟾皮在空中舒展，每张皮上都印着失踪者的脸。
阿炳的脸皮突然睁眼，裂开巨吻吞下一片火光，翡翠蟾蜍雕像在热浪中裂成八瓣。
十年后流民们踏进荒矿时，溪涧里正游着长人手的蝌蚪。
这些怪物前爪生着五指，指甲缝里嵌满铜绿，每逢月夜便成群攀上岸边。
篝火照亮它们鼓胀的腮帮时，老流民瞧见骇人光景——蝌蚪背上的八角纹里嵌着陈把头的生辰八字，翡翠色的瞳孔倒映着当年矿难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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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挑水的汉子发现，木桶里沉着金砂拼成的蟾蜍图案。
有人贪心去捞，手指触到金砂的瞬间，掌心便绽开八角形血口。
夜深人静时，窝棚外总响起铜钱落地的脆响，窗缝里时不时探进半截生满吸盘的猩红长舌，舌尖卷着民国初年的老铜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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