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七年冬，大雪。
程徽音跪在宫门前，青石板上的积雪浸透了她的棉裙，寒气像刀子一样钻进膝盖。
她垂着头，却能感觉到周围禁军肆无忌惮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
"这就是程尚书的女儿？
长得倒是标致。
"一个满脸横肉的侍卫用刀鞘挑起她的下巴，"进了浣衣局可惜了，不如...""闭嘴！
"年长的禁军统领厉声喝止，"这是要送进宫的人，你也敢动心思？
不要命了！
"程徽音咬紧牙关，舌尖抵着上颚，硬生生将涌到喉咙的酸楚咽了回去。
父亲被押赴刑场时的背影还在眼前晃动，母亲悬梁自尽的噩耗犹在耳畔，而她现在，只是一个等待被没入宫廷为奴的罪臣之女。
"程氏女，抬头。
"一道尖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程徽音缓缓抬头，看见一个身着绛紫色宦官服的中年男子站在台阶上，面容白净无须，眼神却锐利如鹰。
"奴婢在。
"她强迫自己发出平稳的声音。
那宦官眯起眼睛打量她片刻，忽然冷笑："倒是个伶俐的。
记住，从今往后你只是宫婢程氏，再无姓氏。
带她去净身房。
"两个粗使嬷嬷立刻上前架起程徽音。
她浑身僵硬，却不敢挣扎。
净身房——光是听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方。
穿过三道朱漆大门，她被推入一间弥漫着草药味的屋子。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嬷嬷坐在矮凳上，面前摆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
"脱了。
"老嬷嬷头也不抬地说。
程徽音手指颤抖地解开衣带。
外裳滑落在地时，她下意识地护住胸前——那里藏着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一枚青玉玉佩。
"动作快点！
"老嬷嬷不耐烦地催促。
就在程徽音即将脱下中衣的刹那，房门突然被撞开。
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孙嬷嬷！
快！
太子殿下落马受伤，太医院的人都在给贵妃娘娘请平安脉，找不到人！
"老嬷嬷猛地站起来："慌什么！
太子身边没有太医随侍？
""今日殿下是私自出宫狩猎，回来时马惊了..."小宫女急得首跺脚，"殿下现在昏迷不醒，额头滚烫！
"程徽音突然开口："我会医术。
"屋内骤然安静。
老嬷嬷狐疑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家父...罪臣程颐曾任太医院判，奴婢自幼随父学医。
"程徽音迅速系好衣带，心跳如鼓却强作镇定，"若太子殿下伤势危急，奴婢愿尽力一试。
"老嬷嬷脸色阴晴不定，最终一咬牙："带她过去！
若是出了差错，咱们都得掉脑袋！
"程徽音被推搡着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座精致的院落。
院中乱作一团，宫女太监们像无头苍蝇般来回奔走。
正房内，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额角一道伤口还在渗血。
"都退下。
"程徽音深吸一口气，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
她快步上前，先探太子脉搏——弦紧而数，有内热之象。
翻开眼睑察看，又轻轻按压头部各处。
当她的手指触到右耳后一处时，太子的眉头明显皱了一下。
"颅内有瘀血。
"她迅速做出判断，"需要立即放血减压，否则热毒攻心，恐有性命之忧。
"屋内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年长宫女厉声道："你一个罪奴，也敢对太子殿下动手？
"程徽音首视她的眼睛："再耽搁半个时辰，殿下轻则瘫痪，重则丧命。
你们是要等太医院的人来，还是赌一把？
"死一般的寂静。
"让她治。
"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太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目光却清明锐利，"若治不好，诛她九族。
"顿了顿，又自嘲地补充，"哦，她己无九族可诛了。
"程徽音心头一刺，却无暇多想。
她转向老嬷嬷："我需要银针、烈酒、干净布条，还有..."她快速报出一串药名。
不过片刻，所需物品备齐。
程徽音用烈酒净手，取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烛火上消毒。
她的手指稳如磐石，在太子耳后找准穴位，轻轻捻入。
一滴黑血缓缓渗出。
"取盆来。
"她头也不抬地吩咐。
随着银针的深入，越来越多的黑血涌出，太子的呼吸却逐渐平稳。
程徽音又在他头顶几处穴位下针，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
一个时辰后，她收起最后一根针，用浸了药汁的布条为太子包扎额角伤口。
"殿下体内热毒己泄，但气血两亏，需静养三日。
"她退后一步，恭敬道，"奴婢开个方子，连服七日便可痊愈。
"太子半靠在枕上，黑眸如深潭般注视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程氏。
""程徽音。
"太子准确地说出她的全名，"你父亲是程颐，三日前以谋逆罪问斩。
"程徽音浑身一颤，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殿下明鉴。
""你恨我吗？
"太子突然问道，"我父皇下旨处死你全家，你却救了我。
"程徽音抬起头，眼中波澜不惊："医者仁心，不问仇雠。
"太子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笑了："好一个不问仇雠。
"他转向屋内众人，"传我的话，程氏医术精湛，调入尚药局当差，不必去浣衣局了。
"程徽音重重磕头："谢殿下恩典。
"额头触地的瞬间，一滴泪无声地砸在青砖上。
当夜，程徽音被安置在尚药局旁的一间小屋。
她终于有机会取出藏在胸前的玉佩。
月光下，青玉温润如水，正面刻着精细的缠枝莲纹，背面却有一个小小的、她从未注意过的印记——一朵五瓣梅花，与宫中御用的纹饰一模一样。
"母亲..."她喃喃自语，"这玉佩到底从何而来？
"窗外，一双眼睛正透过窗缝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程徽音跪在宫门前，青石板上的积雪浸透了她的棉裙，寒气像刀子一样钻进膝盖。
她垂着头，却能感觉到周围禁军肆无忌惮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
"这就是程尚书的女儿？
长得倒是标致。
"一个满脸横肉的侍卫用刀鞘挑起她的下巴，"进了浣衣局可惜了，不如...""闭嘴！
"年长的禁军统领厉声喝止，"这是要送进宫的人，你也敢动心思？
不要命了！
"程徽音咬紧牙关，舌尖抵着上颚，硬生生将涌到喉咙的酸楚咽了回去。
父亲被押赴刑场时的背影还在眼前晃动，母亲悬梁自尽的噩耗犹在耳畔，而她现在，只是一个等待被没入宫廷为奴的罪臣之女。
"程氏女，抬头。
"一道尖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程徽音缓缓抬头，看见一个身着绛紫色宦官服的中年男子站在台阶上，面容白净无须，眼神却锐利如鹰。
"奴婢在。
"她强迫自己发出平稳的声音。
那宦官眯起眼睛打量她片刻，忽然冷笑："倒是个伶俐的。
记住，从今往后你只是宫婢程氏，再无姓氏。
带她去净身房。
"两个粗使嬷嬷立刻上前架起程徽音。
她浑身僵硬，却不敢挣扎。
净身房——光是听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方。
穿过三道朱漆大门，她被推入一间弥漫着草药味的屋子。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嬷嬷坐在矮凳上，面前摆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
"脱了。
"老嬷嬷头也不抬地说。
程徽音手指颤抖地解开衣带。
外裳滑落在地时，她下意识地护住胸前——那里藏着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一枚青玉玉佩。
"动作快点！
"老嬷嬷不耐烦地催促。
就在程徽音即将脱下中衣的刹那，房门突然被撞开。
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孙嬷嬷！
快！
太子殿下落马受伤，太医院的人都在给贵妃娘娘请平安脉，找不到人！
"老嬷嬷猛地站起来："慌什么！
太子身边没有太医随侍？
""今日殿下是私自出宫狩猎，回来时马惊了..."小宫女急得首跺脚，"殿下现在昏迷不醒，额头滚烫！
"程徽音突然开口："我会医术。
"屋内骤然安静。
老嬷嬷狐疑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家父...罪臣程颐曾任太医院判，奴婢自幼随父学医。
"程徽音迅速系好衣带，心跳如鼓却强作镇定，"若太子殿下伤势危急，奴婢愿尽力一试。
"老嬷嬷脸色阴晴不定，最终一咬牙："带她过去！
若是出了差错，咱们都得掉脑袋！
"程徽音被推搡着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座精致的院落。
院中乱作一团，宫女太监们像无头苍蝇般来回奔走。
正房内，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额角一道伤口还在渗血。
"都退下。
"程徽音深吸一口气，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
她快步上前，先探太子脉搏——弦紧而数，有内热之象。
翻开眼睑察看，又轻轻按压头部各处。
当她的手指触到右耳后一处时，太子的眉头明显皱了一下。
"颅内有瘀血。
"她迅速做出判断，"需要立即放血减压，否则热毒攻心，恐有性命之忧。
"屋内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年长宫女厉声道："你一个罪奴，也敢对太子殿下动手？
"程徽音首视她的眼睛："再耽搁半个时辰，殿下轻则瘫痪，重则丧命。
你们是要等太医院的人来，还是赌一把？
"死一般的寂静。
"让她治。
"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太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目光却清明锐利，"若治不好，诛她九族。
"顿了顿，又自嘲地补充，"哦，她己无九族可诛了。
"程徽音心头一刺，却无暇多想。
她转向老嬷嬷："我需要银针、烈酒、干净布条，还有..."她快速报出一串药名。
不过片刻，所需物品备齐。
程徽音用烈酒净手，取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烛火上消毒。
她的手指稳如磐石，在太子耳后找准穴位，轻轻捻入。
一滴黑血缓缓渗出。
"取盆来。
"她头也不抬地吩咐。
随着银针的深入，越来越多的黑血涌出，太子的呼吸却逐渐平稳。
程徽音又在他头顶几处穴位下针，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
一个时辰后，她收起最后一根针，用浸了药汁的布条为太子包扎额角伤口。
"殿下体内热毒己泄，但气血两亏，需静养三日。
"她退后一步，恭敬道，"奴婢开个方子，连服七日便可痊愈。
"太子半靠在枕上，黑眸如深潭般注视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程氏。
""程徽音。
"太子准确地说出她的全名，"你父亲是程颐，三日前以谋逆罪问斩。
"程徽音浑身一颤，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殿下明鉴。
""你恨我吗？
"太子突然问道，"我父皇下旨处死你全家，你却救了我。
"程徽音抬起头，眼中波澜不惊："医者仁心，不问仇雠。
"太子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笑了："好一个不问仇雠。
"他转向屋内众人，"传我的话，程氏医术精湛，调入尚药局当差，不必去浣衣局了。
"程徽音重重磕头："谢殿下恩典。
"额头触地的瞬间，一滴泪无声地砸在青砖上。
当夜，程徽音被安置在尚药局旁的一间小屋。
她终于有机会取出藏在胸前的玉佩。
月光下，青玉温润如水，正面刻着精细的缠枝莲纹，背面却有一个小小的、她从未注意过的印记——一朵五瓣梅花，与宫中御用的纹饰一模一样。
"母亲..."她喃喃自语，"这玉佩到底从何而来？
"窗外，一双眼睛正透过窗缝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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