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课桌间的糖纸信2015年4月的晨雾还未散尽,
高二7班的早读课已响起琅琅书声。李远升的自动铅笔在草稿纸上划出第17道辅助线,
忽然听见右侧传来铅笔滚落的声响。他侧头看见冯珊珊正趴在桌上,指尖掐着掌心,
脸色白得像被雨水泡透的宣纸——作为市一中公认的校花,她连生病都像幅被揉皱的水彩画,
让全班男生频频回头。“又低血糖了?”他抽出体温计,水银柱在玻璃管里晃出细碎的光。
少女的手腕被校服袖口勒出红痕,他鬼使神差地蹲下身,
在全班倒吸冷气的声音中抱起她就往医务室跑。冯珊珊的头歪在他肩上,
发间的茉莉香混着体温钻进鼻腔,让他想起后山那棵老柿子树,
在春末时总会溢出清甜的果香。医务室的铁床吱呀作响,
冯珊珊望着少年忙前忙后的背影:宽宽的肩膀撑起洗得发白的校服,后颈处有颗浅褐色的痣,
随着动作在衣领边缘若隐若现。他用保温杯焐热葡萄糖水,指尖试温时被烫到却不吭声,
又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当枕头,
露出里面印着柿子图案的白色T恤——那是她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谢谢。
”她接过杯子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是常年打羽毛球留下的。李远升耳尖发红,
把脸转向窗外:“谢什么,你昨天还帮我补了英语笔记。”其实他没说,当她趴在桌上睡觉,
阳光穿过她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阴影时,他总忍不住用草稿纸画她的侧影,
橡皮屑落满桌面也不自知。接下来的半个月,李远升的课桌抽屉成了百宝阁。
周一早晨有草莓味棒棒糖,糖纸上画着戴蝴蝶结的小柿子;周三午休是香草冰激凌,
用保温盒装着,附纸条“小心冰牙”;周五放学则是手工饼干,形状歪歪扭扭,
一看就是男生笨拙的手艺。冯珊珊咬着棒棒糖看他假装专注刷题,
笔尖在草稿纸上画满小柿子,每个都系着蝴蝶结——和她马尾辫上的丝带一个样。“李远升,
你这是干什么?”她终于在某天傍晚堵住准备溜出教室的他,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像棵正在结果的柿子树。少年慌忙把口袋里的糖纸往身后藏,耳尖红得滴血:“没…没什么,
就是看你总低血糖,补补糖分。”冯珊珊突然伸手抽出他攥紧的糖纸,
发现背面用荧光笔写着:“珊珊笑起来像小柿子,甜到心里。”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想起上周体育课她摔倒时,他也是这样红着耳朵递创可贴,指尖碰到她膝盖时比阳光还烫。
五月的柳絮漫天飞舞,冯珊珊的课桌上多了个铁皮糖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糖纸信。
李远升会在数学卷子背面画简笔画:她抱着保温杯喝牛奶,她踮脚擦黑板,
她在操场追着他跑。每幅画下面都有句歪歪扭扭的话:“今天帮你打饭时,
阿姨多给了块红烧肉”“你校服上的茉莉香,让我想起后山的柿子花”。
冯珊珊表面嫌弃地把糖纸塞进书包,却在深夜打着手电筒偷偷翻看,
用红笔在空白处画小柿子回应。有次她故意把英语笔记落在他桌上,笔记本里夹着片银杏叶,
叶脉间写着:“其实你搬作业本的样子,像只笨拙的小松鼠。”入夏后的某天暴雨突至,
冯珊珊望着窗外发愁——她没带伞。放学铃响时,李远升把伞塞进她手里,
自己却顶着校服往外冲。她追上去,看见他站在公交站台瑟瑟发抖,便把伞往他那边挪。
少年却固执地侧过身,让雨水打湿右肩:“你感冒还没好,别淋湿了。”那天傍晚,
冯珊珊把烘干的校服还给他,口袋里多了块水果糖,包装纸折成千纸鹤形状,
翅膀上写着:“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从你在医务室给我焐牛奶开始。
”她捏着糖纸在教室外徘徊半小时,直到看见他趴在桌上睡觉,后颈的痣在夕阳下闪着光,
才鼓起勇气把糖纸塞进他的铅笔盒。2016年深秋的柿子林秋游,
是冯珊珊第一次正式答应做他的女朋友。当他在最高的柿子树上挂许愿瓶时,
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的黄昏,他在糖纸信里写:“如果我能摘下最顶端的柿子,
你能做我女朋友吗?”此刻他真的做到了,踩着摇晃的枝桠,
把许愿瓶挂在离太阳最近的地方。“远升,小心!”她望着他探出的半个身子,
心跳得比柿子坠落还快。李远升转身时突然失去平衡,抓住她的手往树干上一撞,
两人跌进树叶堆里。他撑起上身,鼻尖几乎碰到她的,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碎叶,
嘴唇在秋风中泛着粉红,像颗刚摘下的小柿子。“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他的声音发颤,
掌心贴着她手腕的脉搏,跳得比他自己的还快。冯珊珊还没来得及回应,
他的嘴唇已经轻轻贴上她的,带着深秋的清甜,混着柿子的果香和她发间的茉莉味。
这个吻像颗炸开的草莓糖,让她想起他塞给她的第一颗棒棒糖,甜得让人眼眶发热。
翟丽丽就是在这时看见他们的。作为高一校花,她抱着素描本来找学长请教数学,
却在柿子林的角落看见这幕。画纸铅笔“啪嗒”落地,惊飞了枝头的灰雀。
她望着李远升护在冯珊珊腰上的手,望着冯珊珊回抱住他后颈的动作,
感觉有颗柿子核卡在喉咙里,又涩又痛。悄悄捡起画纸时,
翟丽丽发现自己刚画了半幅画:穿米色风衣的学长站在柿子树下,手里拿着糖纸信。
现在画面上多了个穿同款风衣的女生,两人在落叶堆里拥吻,阳光透过枝头,
在他们身上洒下碎金般的光斑。她咬住嘴唇,用橡皮狠狠擦掉女生的轮廓,
却在画纸背面留下深深的凹痕——那是她藏了一年的心事,像颗未成熟的柿子,
永远挂在枝头。那天傍晚,冯珊珊在许愿瓶里留下两张字条。
她的字条写着:“李远升是笨蛋,糖纸信攒了37张才敢表白”,
而他的字条写着:“冯珊珊是小柿子,让我想摘下整个秋天”。下山时她挽着他的胳膊,
发现他口袋里还装着备用的棒棒糖,糖纸折成了心形。“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
”她晃着他的手,看他耳尖又开始发红,“从你把我的英语错题抄成糖纸信开始,
从你每天帮我焐牛奶开始,从你在医务室抱着我跑开始。”李远升突然停下,
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那你愿意收下这个吗?”打开盒子,是枚柿子形状的银戒,
内侧刻着两人的名字缩写。冯珊珊红着脸伸出手,听见他轻声说:“等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
就去后山摘最甜的柿子,就像现在这样。”远处的夕阳把柿子林染成暖橙色,却没人看见,
树后有个穿白色连衣裙的身影,正把素描本紧紧抱在胸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2 温差里的糖纸信2017年9月的北方已有些许凉意,
李远升在大学宿舍的书桌上贴满糖纸信。每张糖纸都来自高中便利店,画着穿校服的小柿子,
旁边标注着:“今天给珊珊寄了草莓糖,
她说南方的秋天像夏天”“视频时她穿了我送的柿子卫衣,袖口磨出毛边了”。
冯珊珊的课表比他早两小时,于是他每天清晨六点半准时发消息:“小柿子早安,
今天北方降温,记得穿外套”。视频时她总在图书馆,身后的落地窗映着南方的艳阳,
而他的镜头里,是裹着厚卫衣的宿舍床,床头挂着她寄来的柿子挂毯。“远升,你看!
”冯珊珊举起手机对准窗外,“我们学校的柿子树结果了,和后山的一样红。”镜头晃动间,
李远升看见个穿潮牌卫衣的男生走过,
手腕上的手表闪着银光——那是他在杂志上见过的奢侈品品牌,
价格相当于他三个月的生活费。当晚的糖纸信上,他画了两棵柿子树,一棵在北方落雪,
一棵在南方结果,中间用虚线连起:“原来同一个秋天,我们的温度差了17度”。
糖纸背面写着:“周末去给你寄柿子饼,阿姨说要晒干了才甜”。十月末的视频通话里,
冯珊珊身后多了个戴眼镜的男生。“这是我们社团的陈亦铭,帮我改辩论赛稿呢。
”她的声音比平时快了半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帽——那是李远升送的柿子造型钢笔。
陈亦铭的出现像阵热风,吹乱了糖纸信的节奏。他会在冯珊珊低血糖时递上进口巧克力,
包装纸精致得像艺术品;会在她痛经时送来恒温杯,
杯身上刻着她的英文名;甚至知道她不吃葱花,每次聚餐都提前帮她挑干净。“远升,
你记得吗?”冯珊珊在电话里轻声说,“高一那年你帮我做数学题,草稿纸上画满小柿子,
现在陈学长也会在我笔记上画笑脸。”李远升握着手机的手收紧,听见自己说:“挺好的,
有人照顾你我放心。”却没看见,视频里她眼里闪过的愧疚。进入十二月,
糖纸信的频率从每天一封变成三天一封。李远升发现冯珊珊开始用香水,
是陈亦铭送的“柿子玫瑰”味,不再是记忆中的茉莉香。她的朋友圈照片里,
陈亦铭的手常出现在画面边缘,有时是递伞,有时是拎包,而她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珊珊,我们寒假一起去后山摘柿子吧?”他在视频里提议,看见她的眼神闪过一丝犹豫。
冯珊珊低头摆弄着新戴的珍珠项链:“陈学长说寒假带我去三亚,他爸爸在那边有别墅。
”李远升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机里轰鸣,像北方的寒风撞在玻璃上。与此同时,
翟丽丽的素描本里多了新的篇章。她画李远升在图书馆睡着,
睫毛投下的阴影像小柿子叶;画他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指尖摩挲着糖纸信边缘的毛边;画他在操场跑步,后颈的痣在汗水里若隐若现。
每幅画下面都有句小字:“学长的糖纸信,寄给了南方的小柿子”。作为大一新生,
翟丽丽总能“巧合”地出现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发烧时,她冒雨送来退烧药,
附带手写的食谱:“粥要煮到米粒开花,就像学长讲题时的耐心”;他熬夜写代码时,
她送来蜂蜜水,杯套上绣着他和冯珊珊的名字缩写,用的是代表北方的藏青色线。“学长,
你知道吗?”某天傍晚,翟丽丽指着图书馆外的柿子树,“这棵树是我和社团同学种的,
品种和后山的一样。”她转头时,夕阳正好落在她发梢,像极了那年柿子林里,
冯珊珊被染成金红色的长发。2018年元旦,李远升攒了三个月的生活费,
买了张去南方的车票。出站时暴雨倾盆,
他在便利店买了把印着小柿子的伞——和高中时送冯珊珊的那把一模一样。
冯珊珊的宿舍楼前,他看见陈亦铭正替她撑着Gucci雨伞,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向食堂,
男生的手虚虚护在她腰后,而她,穿着陈亦铭的潮牌卫衣,衣摆长到盖住膝盖。“远升?
”冯珊珊看见他时,笑容凝固在脸上。李远升望着她颈间的珍珠项链,
突然觉得手里的柿子伞重如千斤。三人在食堂吃饭时,
陈亦铭熟练地帮她挑出菜里的葱花:“珊珊胃不好,吃不了辣。
”他想起自己曾在无数个早读前,默默帮她去掉炒粉里的葱花,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