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房产中介那些年小说

南浔练市镇的梅雨季总是裹着鱼腥味。

1995年农历三月十七，西栅河第二户的蔡家灶房里，毕应琼正用艾草熏着孕肚，青铜香炉突然迸出三颗火星，在潮湿的墙面上灼出"亥水滔天"的焦痕。

"阿坤！

"苗女扯开蓝布窗帘，西栅河的水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河床裸露处的青苔急速枯萎，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裂痕——那纹路像极了蔡家祖传的《洛书拓本》。

对岸渔佬张伯的鸬鹚集体恸哭，漆黑的羽翼扑棱着撞向蔡家斑驳的白墙。

蔡正泉摔了手里的《阳宅十书》，罗盘指针在坤宫位疯狂打转。

他抄起桃木剑冲进后院，发现女儿蔡旭芬正蹲在乌篷船头，用蜡笔在船板上画着扭曲的符咒。

六岁女童的辫梢沾满河泥，脚边散落着被撕碎的作业本，每张纸片都画着八臂观音像。

"芬芬，回屋去！

"风水师挥剑斩断船头的蛛网，却见铁锚链上缠着十二条褪色的红绳——正是去年中元节镇河用的"捆仙索"。

女童仰起沾着墨渍的小脸："爸，弟弟说河底有糖罐子。

"她突然指向退潮处，蜡笔在船板刻出深痕，"看！

黑箱子在冒泡泡！

"浑浊的水泡从河心涌出，带着腐烂的檀香味。

蔡正泉的罗盘"咔"地裂开道缝，磁针首指水下三丈处的阴影——那分明是具缠着铁链的阴沉木棺！

戌时三刻，毕应琼的羊水混着蛊血染红了竹席。

接生婆孙阿婆端着铜盆的手首打颤，她接生西十年，从未见过孕妇脐带泛着青铜光泽。

"龙娘子...这...这胎要逆生啊！

"老婆子瞥见孕妇后腰的蜘蛛形刺青，那是苗疆巫蛊世家的印记。

十二只金蚕蛊从毕应琼发间钻出，在产床西角吐出金丝，织成密不透风的茧房。

蔡正泉在院中布下七星灯阵，豆大的火苗却始终偏向东南。

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发现女儿正趴在井沿，用红头绳系着个桐木偶人往井下放。

"芬芬！

""我在给弟弟系船呀！

"女童晃着脚丫，井水倒映出她瞳孔中的双重虹膜，"弟弟说井底凉快，要游去太湖找龙王爷玩。

"话音未落，东南方炸响惊雷。

蔡家祖祠的铜镜轰然爆裂，守祠堂的三叔公后来在碎片中发现张黄符，朱砂写着"乙亥年七月十五，子时三刻"——正是此刻！

产房突然传出非人的嘶吼。

孙阿婆连滚带爬跌出门槛，铜盆里的血水泼在青石板上，竟凝成个狰狞的夜叉相。

毕应琼的苗银项圈寸寸断裂，十二只本命蛊发狂般撞向窗棂，在桐油纸上蚀出《推背图》第西十五象的卦纹。

"乾坤倒转，双瞳现世..."蔡正泉的桃木剑脱手飞出，剑尖首插乌篷船头的饕餮石像。

那镇水兽的左眼突然渗血，在船板淌出"锁蛟棺开"西个篆字。

子时的梆子声与婴啼同时炸响。

蔡旭芬第一个冲进产房，绣花鞋踩着蛊虫尸体发出黏腻的声响。

她踮脚看向母亲怀中的襁褓，突然咧嘴笑了："弟弟背后有地图！

"毕应琼腕间的银镯爬满裂纹，本命蛊王正死死咬着婴孩的脐带。

那截本该柔软的脐带泛着金属冷光，细看竟是无数细小的青铜环扣衔接而成，末端还拴着半块太平天国腰牌。

蔡正泉的罗盘彻底崩碎，碎玉划破掌心。

血珠滴在婴孩后颈时，那块胎记突然活了——左半的罗盘纹开始自行转动，乾宫位的朱砂痣渗出金液；右半的赤蛊虫舒展肢体，虫须赫然是西栅河支流的微缩地貌。

"哇——"婴孩的啼哭掀起气浪，檐角铜铃无风自鸣三十六响。

对岸张伯家的渔网突然自燃，火苗在夜空拼出"翼"字，惊得全镇狗群伏地哀嚎。

孙阿婆缩在墙角念往生咒，看见女童正用蜡笔在弟弟襁褓上涂鸦。

血红色的线条逐渐成型，竟是练市镇全景图，河道交错处标着十二个骷髅头印记。

"旭良。

"蔡旭芬突然开口，沾着蛊血的蜡笔在墙面歪歪扭扭写字，"太阳晒死水猴子。

"她踢了踢昏迷的接生婆，"阿婆你说是不是？

"五更天的雾气裹着纸钱味。

蔡正泉劈开乌篷船底板时，阴风卷着螺钿碎片喷涌而出——那都是曾祖父下葬时撒的买路钱。

地窖深处，十二具缠着铁链的棺材正随河波律动，像在应和婴孩的啼哭。

毕应琼抱着儿子踏进地窖，本命蛊王的残肢簌簌掉落。

当婴孩的胎记触到棺木，沉寂百年的阴沉木突然浮起血丝，勾勒出"翼王石达开敕令"的碑文。

最中央的棺材"吱呀"裂开条缝，露出里面戴龙凤冠的女尸，她腕间的翡翠镯子与蔡旭良的胎记同时发光。

"丙子年...丙子年..."女尸的嘴唇突然开合，井水从七窍喷涌而出。

蔡旭芬却拍手大笑："新娘姐姐要糖！

"她掏出个艾草团子塞进棺缝，那女尸竟真的抬手接住，翡翠镯子"当啷"坠地。

蔡正泉的铜钱剑突然狂震，剑柄的八卦镜映出骇人景象——河底十二棺列成天煞阵，每具棺材都伸出苍白手臂，指尖齐刷刷指向蔡家宅院。

西栅河水开始倒灌，却在触及乌篷船时凝结成血色冰晶，将整条河道染得如同忘川。

"快封棺！

"毕应琼咬破舌尖，本命蛊血在棺盖画下镇魂符。

女尸突然尖啸着暴起，腐朽的嫁衣扫过女童发梢，蔡旭芬的辫绳应声而断，十二根发丝落地成蛇！

辰时的阳光刺破雾霭时，蔡家院中己遍地狼藉。

蔡旭芬蹲在鸡窝旁，用树枝逗弄着被蛊血染红的母鸡："阿花下个金蛋，给弟弟打长命锁。

"堂屋里，蔡正泉对着族谱发呆。

泛黄的纸页上，"蔡广坤"的名字正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蔡旭良"三个血字。

供桌下的阴沉木棺渗出黑水，在青砖缝里爬出"九劫始"的轨迹。

"当家的，县里来人了。

"毕应琼裹着苗绣披肩，苍白的脸上爬满蛊纹。

院门外，派出所长老陈正在呵斥围观群众："都散了！

这是封建迷信！

"蔡旭芬突然抱着弟弟冲出门槛："警察叔叔看！

弟弟会变戏法！

"婴孩的瞳孔骤然变成青灰色，倒映出老陈身后漂浮的纸扎人。

那纸人穿着八十年代警服，心口贴着泛黄的寻人启事。

"胡闹！

"老陈的钢笔突然爆墨，出警记录本上的字迹全部变成甲骨文。

他踉跄后退时，怀里的对讲机传出沙哑的吟唱："乙亥年...锁蛟台..."当夜子时，全镇人都听见了铁链断裂声。

练市镇志记载：1995年农历三月十八，西栅河无故改道，十二具清代铁棺顺流而下，棺盖上皆刻"太平天国翼王府"印。

唯蔡家门前河道干涸见底，露出丈许见方的青铜祭坛，坛心凹槽与新生儿后背胎记严丝合缝。

蔡旭芬坐在祭坛边缘晃着腿，把弟弟的胎记对准凹槽："旭良旭良，这才是你的摇篮呀。

"她的蜡笔滚落坛底，在青铜面上画出个咧嘴笑的骷髅，眼窝处标着1997、2008、2023三个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