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羽茜第一次意识到“死亡”，是在母亲改嫁前的那个梅雨季。
潮湿的墙面上爬满青苔，她踮脚够着窗台上的玻璃罐，罐底沉着半张泛黄的照片——父亲穿着洗旧的蓝工装，站在镇口的老槐树下冲镜头笑，胸前的工作牌被阳光晒得发白，像团模糊的光斑。
“茜茜，下来。”
舅妈系着碎花围裙从厨房出来，面团粘在指尖，“别碰你妈妈的东西。”
两岁的孩子听不懂“改嫁”意味着什么，只记得那天巷口停着辆锃亮的自行车，车把上挂着红绸子。
母亲穿了件从未见过的月白色旗袍，头发烫成卷儿，身上飘着和父亲照片里一样的雪花膏味。
她蹲下来抱羽茜，耳垂上的银耳坠硌得人脸疼：“茜茜要听舅舅舅妈的话，妈妈过些日子就来看你……”自行车铃响在青石板路上，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
羽茜攥着母亲留下的布娃娃，看着那抹月白色渐渐缩成雨雾里的小点。
首到舅舅粗糙的手掌覆上她的头顶，带着工厂里机油的味道：“走，回家吃饭，你舅妈蒸了槐花馒头。”
舅舅家的老房子总飘着柴火香。
表哥把羽茜举过肩头，表姐用彩纸折飞机，纸翼掠过土灶台时，舅妈会笑着拍开他们的手：“当心碰翻了鸡汤！”
煤油灯在风里晃，映得满墙的奖状忽明忽暗——那是舅舅在机械厂得的“先进工作者”，也是羽茜最早认识的几个大字。
七岁那年，她在作文本上写《我的家人》：“舅舅的手像树皮，但比妈妈的手暖。
表姐说我的眼睛像爸爸，因为笑起来会弯成月牙。”
班主任用红笔在末尾画了颗五角星，评语是“真情动人”。
羽茜把本子藏在枕头下，梦见老槐树在暴雨中摇晃，父亲的照片从云端飘落，落在她摊开的掌心里。
十七岁的蝉鸣格外聒噪。
羽茜站在大学录取通知书前，舅舅用袖口擦着汗，粗糙的指腹反复摩挲“重点大学”几个烫金字：“你爸要是知道，准保在老槐树底下喝三斤白酒。”
舅妈往她行李箱里塞晒干的槐花，表姐偷偷塞给她零花钱，表哥则拍着胸脯说“缺钱打电话”，听筒里混着工地的轰鸣声。
火车驶离站台时，羽茜望着窗外倒退的镇口老槐树，忽然想起母亲离开那天，她攥着布娃娃的手指都泛了白，却没掉一滴眼泪。
舅妈说这孩子随她爸，脾气温和却有股子犟劲。
此刻她摸着行李箱夹层里那张全家福——舅舅舅妈坐在中间，表哥表姐一左一右，她趴在舅舅膝头笑得见牙不见眼——忽然明白，有些离别不是失去，而是命运把温暖重新缝进了另一双手里。
大学的探险社招新海报贴在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
慕羽茜盯着“神秘古山脉”几个字，想起镇上老人讲的传说：“老林子深处有座会发光的山，早年有猎人进去，出来时说看见石头在呼吸。”
她鬼使神差地填了报名表，笔尖划过“探险经历”时顿了顿，写下：“十二岁爬遍镇后荒山，找到过野蜂巢。”
出发前一晚，舅舅打来电话，背景音里是机械齿轮的咔嗒声：“在外面别硬撑，遇到难处就回家。”
羽茜望着宿舍窗外的月亮，忽然想起父亲照片里那团模糊的光斑——或许有些答案，注定要在更远的地方才能找到。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登山队在半山腰被困时，慕羽茜正跟着领队辨别方向。
闪电劈开乌云的刹那，她看见右侧山壁有道裂缝，藤蔓后隐约透出幽蓝的光。
“跟上！”
领队的声音被雷声吞没，她却鬼使神差地迈向那道裂缝，指尖触到潮湿的石壁时，心底泛起奇怪的震颤——像有个沉睡多年的声音，正顺着她的血脉缓缓苏醒。
洞穴深处的水晶悬在石台上，光晕如呼吸般明灭。
羽茜伸手触碰的瞬间，无数碎片般的画面涌入脑海：老槐树在暴雨中轰然倒塌，父亲的工作牌埋进泥土；母亲的月白色旗袍被雨水浸透，银耳坠掉进青石板的缝隙；舅舅在机床前打盹，手背上有道新烫的疤痕……最后定格在自己的掌心，皮肤下泛着微光的血管，正以超越心跳的频率搏动。
剧痛袭来时，她听见水晶碎裂的声音。
不是现实中的脆响，而是某种更古老、更沉重的东西——比如时光本身的裂痕。
潮湿的墙面上爬满青苔，她踮脚够着窗台上的玻璃罐，罐底沉着半张泛黄的照片——父亲穿着洗旧的蓝工装，站在镇口的老槐树下冲镜头笑，胸前的工作牌被阳光晒得发白，像团模糊的光斑。
“茜茜，下来。”
舅妈系着碎花围裙从厨房出来，面团粘在指尖，“别碰你妈妈的东西。”
两岁的孩子听不懂“改嫁”意味着什么，只记得那天巷口停着辆锃亮的自行车，车把上挂着红绸子。
母亲穿了件从未见过的月白色旗袍，头发烫成卷儿，身上飘着和父亲照片里一样的雪花膏味。
她蹲下来抱羽茜，耳垂上的银耳坠硌得人脸疼：“茜茜要听舅舅舅妈的话，妈妈过些日子就来看你……”自行车铃响在青石板路上，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
羽茜攥着母亲留下的布娃娃，看着那抹月白色渐渐缩成雨雾里的小点。
首到舅舅粗糙的手掌覆上她的头顶，带着工厂里机油的味道：“走，回家吃饭，你舅妈蒸了槐花馒头。”
舅舅家的老房子总飘着柴火香。
表哥把羽茜举过肩头，表姐用彩纸折飞机，纸翼掠过土灶台时，舅妈会笑着拍开他们的手：“当心碰翻了鸡汤！”
煤油灯在风里晃，映得满墙的奖状忽明忽暗——那是舅舅在机械厂得的“先进工作者”，也是羽茜最早认识的几个大字。
七岁那年，她在作文本上写《我的家人》：“舅舅的手像树皮，但比妈妈的手暖。
表姐说我的眼睛像爸爸，因为笑起来会弯成月牙。”
班主任用红笔在末尾画了颗五角星，评语是“真情动人”。
羽茜把本子藏在枕头下，梦见老槐树在暴雨中摇晃，父亲的照片从云端飘落，落在她摊开的掌心里。
十七岁的蝉鸣格外聒噪。
羽茜站在大学录取通知书前，舅舅用袖口擦着汗，粗糙的指腹反复摩挲“重点大学”几个烫金字：“你爸要是知道，准保在老槐树底下喝三斤白酒。”
舅妈往她行李箱里塞晒干的槐花，表姐偷偷塞给她零花钱，表哥则拍着胸脯说“缺钱打电话”，听筒里混着工地的轰鸣声。
火车驶离站台时，羽茜望着窗外倒退的镇口老槐树，忽然想起母亲离开那天，她攥着布娃娃的手指都泛了白，却没掉一滴眼泪。
舅妈说这孩子随她爸，脾气温和却有股子犟劲。
此刻她摸着行李箱夹层里那张全家福——舅舅舅妈坐在中间，表哥表姐一左一右，她趴在舅舅膝头笑得见牙不见眼——忽然明白，有些离别不是失去，而是命运把温暖重新缝进了另一双手里。
大学的探险社招新海报贴在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
慕羽茜盯着“神秘古山脉”几个字，想起镇上老人讲的传说：“老林子深处有座会发光的山，早年有猎人进去，出来时说看见石头在呼吸。”
她鬼使神差地填了报名表，笔尖划过“探险经历”时顿了顿，写下：“十二岁爬遍镇后荒山，找到过野蜂巢。”
出发前一晚，舅舅打来电话，背景音里是机械齿轮的咔嗒声：“在外面别硬撑，遇到难处就回家。”
羽茜望着宿舍窗外的月亮，忽然想起父亲照片里那团模糊的光斑——或许有些答案，注定要在更远的地方才能找到。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登山队在半山腰被困时，慕羽茜正跟着领队辨别方向。
闪电劈开乌云的刹那，她看见右侧山壁有道裂缝，藤蔓后隐约透出幽蓝的光。
“跟上！”
领队的声音被雷声吞没，她却鬼使神差地迈向那道裂缝，指尖触到潮湿的石壁时，心底泛起奇怪的震颤——像有个沉睡多年的声音，正顺着她的血脉缓缓苏醒。
洞穴深处的水晶悬在石台上，光晕如呼吸般明灭。
羽茜伸手触碰的瞬间，无数碎片般的画面涌入脑海：老槐树在暴雨中轰然倒塌，父亲的工作牌埋进泥土；母亲的月白色旗袍被雨水浸透，银耳坠掉进青石板的缝隙；舅舅在机床前打盹，手背上有道新烫的疤痕……最后定格在自己的掌心，皮肤下泛着微光的血管，正以超越心跳的频率搏动。
剧痛袭来时，她听见水晶碎裂的声音。
不是现实中的脆响，而是某种更古老、更沉重的东西——比如时光本身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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