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借你给你

第一章雨夜相遇雨水顺着消防梯的铁栏杆流下来，

在昏暗的路灯下形成一道道发亮的水痕。沈念把帆布包举过头顶，

却依然被十月的冷雨淋得透湿。她小跑着穿过老旧小区的停车场，积水溅湿了她的裤脚，

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爬。"该死。"她低声咒骂着，后悔没听早上的天气预报。

雨水顺着她的刘海滴进眼睛里，视线变得模糊。再拐个弯就到单元楼了，她加快脚步。

"喵——"一声微弱的猫叫让她猛地刹住脚步。声音像是从垃圾桶方向传来的，

被雨声掩盖得几乎听不见。沈念犹豫了一秒，转身走向声音的来源。

三个并排的绿色垃圾桶旁，放着一个已经被雨水泡软的纸箱。箱角塌陷下去，

里面蜷缩着一团灰白色的毛球。当沈念蹲下身时，那团毛球动了动，抬起一个小脑袋。

是只猫。一只右前腿受伤的猫。沈念屏住呼吸。猫咪的右腿有一道狰狞的伤口，

毛发被血黏成一绺一绺的。雨水不断滴进纸箱，它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却依然警惕地盯着沈念，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天啊..."沈念轻声说，

下意识伸出手。猫咪立刻往后缩，发出警告的嘶声。但它太虚弱了，

这个动作让它疼得抽搐了一下。沈念咬着下唇。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独居五年早就教会她不要随便招惹麻烦。但那双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像是盛着星光，

让她想起某个早已模糊的记忆。"你会死在这里的。"她喃喃自语，却已经脱下自己的外套，

小心地盖在纸箱上。猫咪没有挣扎，只是用那双奇异的眼睛看着她。

当沈念把纸箱连同猫咪一起抱起来时，它轻轻"喵"了一声，声音软得不像警告，

倒像是...感谢？雨水顺着沈念的发梢滴落，但怀中的纸箱传来微弱却坚定的温度。

她加快脚步，突然觉得这场雨也没那么讨厌了。沈念的公寓在四楼，一室一厅的格局，

朝北的窗户正对着一排老槐树。她把纸箱放在厨房的地板上，

赶紧找来一条旧毛巾铺在暖气片旁边。"别怕，"她轻声说，

用另一条毛巾轻轻包裹住瑟瑟发抖的小猫，"我先帮你擦干。"出乎意料的是，

猫咪没有挣扎。它只是静静地看着沈念，任由她用毛巾吸干它毛发上的雨水。

当沈念碰到它受伤的右腿时，它也只是抖了抖耳朵，连一声呜咽都没有。"你倒是能忍。

"沈念小声说。她发现这只猫的左耳缺了一小块，像是被什么咬掉的。

灰白相间的毛发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暗淡，

但那双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明亮得不可思议。沈念找出医药箱，用温水浸湿棉签，

小心地清理伤口周围的毛发。猫咪出奇地配合，只是在她碰到伤口深处时轻轻抽动了一下。

"得给你起个名字，"包扎完毕后，沈念摸着它湿漉漉的脑袋说，"就叫灰灰吧，

和你这身毛色很配。"灰灰轻轻"喵"了一声，像是在表示同意。沈念煮了鸡胸肉，

撕成细条放在小碟子里。灰灰吃得极慢，每咽一口都要停顿几秒，仿佛连吞咽都疼痛难忍。

但它坚持吃完了所有肉条，甚至把碟子舔得干干净净。"看来饿坏了。"沈念轻声说。

她找了个纸箱，铺上软垫和旧毛衣，做成临时猫窝。灰灰却不肯进去，而是跳上沙发，

蜷缩在她身边。夜深了，雨势渐小。沈念洗漱完毕，发现灰灰已经在她床上找了个位置趴下。

她本想赶它下去，但看到那双在黑暗中依然明亮的眼睛，心软了。"就今晚。"她警告道，

关了灯。沈念梦见自己回到了十岁那年。母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瘦得几乎认不出来。

小沈念抱着一本图画书，想读给妈妈听，却发现所有的字都变成了模糊的墨团。"妈妈，

"她在梦中哭泣，"我看不清了..."一只温暖的小爪子拍在她脸上。沈念惊醒，

发现枕头已经湿了一片。灰灰正趴在她颈窝处，用粗糙的舌头舔她的手指。

月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照在灰灰左耳的缺口上，形成一个残缺的月牙。"我梦见妈妈了，

"沈念把脸埋进灰灰的毛发里，"她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天。"灰灰安静地任她抱着，

体温渐渐驱散了噩梦带来的寒意。沈念突然意识到，这是母亲去世十年来，

第一次有生命陪她度过噩梦后的深夜。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时，

灰灰已经能一瘸一拐地走路了。沈念发现它正用前爪拨弄她掉在地上的发圈，

动作精准得不像普通猫咪。"你要成精啊？"沈念笑着捡起发圈，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她踉跄着扶住墙壁，眼前的灰灰变成了三个重影。"喵！"灰灰猛地跳上鞋柜，

撞倒了她的药盒。一瓶维生素滚到脚边，沈念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吃药了。

医生说过她有轻微癫痫，需要按时服药。但自从独居后，她常常忘记。

灰灰用爪子拍打着药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知道了知道了。"沈念倒出两粒药片，

在灰灰的监视下吞了下去。灰灰这才满意地跳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向食盆。

沈念看着这个小生命，突然觉得公寓不再那么空旷冷清了。阳光照在灰灰的毛发上，

那些灰白相间的斑纹像是被镀了一层金边。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当她凑近看时，

仿佛真的能在里面看到细碎的星光。第二章诊断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

在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细线。沈念睁开眼睛，发现灰灰正蹲在枕边，

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早上好，小监视官。"沈念伸手揉了揉灰灰的脑袋。

过去一周，这只猫已经成功把她驯化成准时起床、按时吃饭的乖顺人类。

灰灰轻轻"喵"了一声，跳下床，一瘸一拐地走向食盆。它的腿伤已经好了很多，

但走起路来还是有些跛。沈念跟着起床，往食盆里倒了猫粮，又给自己煮了咖啡。

她端着咖啡走到画板前，审视昨天完成的线稿。这是一本儿童绘本的插画项目，

截稿日期还有两个月。出版社编辑昨天发邮件催稿，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得加快速度了。

"沈念自言自语，拿起画笔。但她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咖啡洒在裤子上。"该死！

"她跳起来，咖啡杯摔在地上，碎成几片。灰灰立刻跑过来，但没有靠近碎片，

而是警惕地看着沈念的手——那只手正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像是有自己的意志。

这种现象上周就开始了。起初只是偶尔的轻微颤抖，沈念以为是咖啡喝太多。

但这几天越来越频繁，今早尤其严重。沈念盯着自己的手，突然想起上周在超市晕倒的事。

当时灰灰不知怎么找到她的，爪子都磨破了..."我可能得去看看医生。"她轻声说。

灰灰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它走到沈念脚边，用头蹭了蹭她的脚踝，像是在催促。

沈念叹了口气，拿出手机预约了神经内科。最近的号是明天下午，她犹豫了一下，

还是点击了确认。那天晚上，沈念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灰灰的眼睛变得巨大，

琥珀色的虹膜里旋转着星辰。它开口说话，

声音却像是沈念早已记不清的母亲的声音："别怕，我的小念..."沈念惊醒时，

发现灰灰正用爪子轻轻拍她的脸。窗外，天刚蒙蒙亮。"我没事。"沈念把灰灰搂进怀里，

感受着小猫平稳的心跳。她自己的心跳却快得异常，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第二天下午，

沈念把灰灰装进宠物包，打车去了市中心医院。灰灰一路上出奇地安静，

只是透过网格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神经内科的候诊区挤满了人。沈念填完表格，

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等待。灰灰在宠物包里动了动，发出轻微的"喵"声。"沈念女士？

"护士站在诊室门口喊她的名字。沈念拎起宠物包，跟着护士走进诊室。

张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表情严肃。"你说你有晕厥和手抖的症状？

"张医生一边翻看沈念填的表格一边问。沈念点点头，简单描述了症状。

张医生的眉头越皱越紧。"家族有神经系统疾病史吗？""我母亲...十年前死于脑瘤。

"沈念的声音有些干涩。张医生的表情更严肃了。"我需要给你做个核磁共振。

今天还能加一个，你方便吗？"两小时后，沈念躺在冰冷的机器里，耳边是刺耳的嗡嗡声。

她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想起母亲最后的日子——逐渐模糊的视线，失控的肢体，

最后连话都说不出来。检查结束，沈念穿好衣服，发现灰灰正焦急地在宠物包里转圈。

她刚打开拉链，灰灰就跳出来，攀着她的衣服爬到肩上，用头蹭她的脸颊。"结果要等多久？

"沈念问护士。"张医生让你在诊室等，他看完片子会直接过来。"回到诊室，

沈念坐在检查床上，灰灰趴在她腿上。二十分钟后，张医生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几张片子。

沈念不需要看医生的表情就知道结果不好。那种沉重的气氛，她太熟悉了。"沈小姐，

"张医生推了推眼镜，"你的核磁共振显示左侧颞叶有一个占位性病变。

"沈念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灰灰的毛发。小猫没有挣扎，只是轻轻"喵"了一声。

"胶质母细胞瘤，四级。"张医生指着片子上那个白色的阴影，"位置很不好，

紧贴语言和运动功能区。"沈念的耳朵嗡嗡作响。母亲当年也是胶质母细胞瘤，

从确诊到离世只有四个月。"手术...可以手术吗？"她听见自己问。

张医生摇摇头："肿瘤包绕重要血管，全切风险太大。即使部分切除，复发率也很高。

"窗外的梧桐树在风中摇曳，一片叶子飘落，粘在玻璃上。

沈念机械地数着叶脉：一条、两条、三条...九十条叶脉就是三个月。

"积极配合治疗的话...三个月左右。生活质量会逐渐下降，但我们可以做好疼痛管理。

"三个月。九十天。沈念突然想起那本绘本的截稿日期正好是三个月后。

"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保持清醒和手部功能到那时候吗？"她听见自己问。

张医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大多数病人这时问的都是如何减轻痛苦或延长生命。

"化疗可能会有些帮助，但副作用...""我接受。"沈念打断他，

"只要能让我的手正常工作。"张医生开了处方，交代了化疗的时间和注意事项。

沈念机械地点头，把药单塞进包里。当她起身准备离开时，

发现灰灰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医生的办公桌上，正用爪子扒拉一支钢笔。

"你的猫..."张医生伸手想赶它。灰灰敏捷地躲开，叼起钢笔跳下桌子，

钻到了诊床下面。"灰灰！出来！"沈念蹲下身，

看见灰灰正用爪子在那张诊断书上划拉着什么。好不容易把灰灰哄出来，

钢笔已经沾满了猫口水。沈念尴尬地向医生道歉，匆匆收拾好东西离开。走出医院时，

天已经黑了。沈念站在台阶上，感觉口袋里的诊断书重若千钧。灰灰不知怎么挣脱了宠物包，

跳到她肩上，用温暖的皮毛贴着她的脸颊。"我们回家吧。"沈念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出租车里，沈念终于拿出那张被灰灰抓过的诊断书。在医生手写的"预后：3个月"旁边，

有几个清晰的猫爪印。沈念突然屏住呼吸——那些爪印排列的形状，

竟然像是两个字："别怕"。沈念猛地看向灰灰。小猫正趴在她腿上，

琥珀色的眼睛在车窗外掠过的路灯照耀下，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

第三章守护化疗室里的灯光惨白得刺眼。沈念坐在躺椅上，

看着护士将透明的药液接入她的静脉。药水刚进入血管，

她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手臂蔓延到全身。"第一次化疗都会有些不适。

"护士调整着滴速，"恶心的话按这个铃。"沈念点点头，

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摸着膝盖上的宠物包。灰灰在里面安静地趴着，透过网格看着她。

医院本不允许宠物进入，但当沈念癫痫发作被送来急诊时，

医护人员都见识过这只猫的神奇之处——它能比监护仪更早预知病情变化。药水滴到一半，

沈念的胃部突然翻江倒海。她猛地弯腰，护士眼疾手快地递来呕吐袋。一阵剧烈的干呕后，

沈念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额头渗出冷汗。"喵..."灰灰在包里不安地动着。

沈念拉开拉链，灰灰立刻钻出来，跳到她肩膀上，用粗糙的舌头舔她额头的汗珠。奇怪的是，

当灰灰的小爪子按在她后颈某个位置时，恶心的感觉竟然减轻了些。"你的猫真特别。

"护士惊讶地说，"它刚才按的是内关穴，中医止吐的穴位。"沈念侧头看肩上的灰灰，

小猫的琥珀色眼睛在化疗室的灯光下呈现出奇异的纹理，像是琥珀中封存了一片星空。

三个小时后，沈念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刚进门，她就冲进卫生间，

跪在马桶前吐得天昏地暗。灰灰蹲在一旁，每次她吐完就用湿漉漉的鼻子碰碰她的脸颊。

终于，胃里再没什么可吐的了。沈念瘫坐在卫生间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瓷砖。

灰灰叼来毛巾，轻轻放在她手上。"谢谢..."沈念用毛巾擦了擦脸，

突然发现毛巾上有大把头发。她惊恐地摸向自己的头顶，手指轻易就穿过发丝，

抓下一撮黑发。镜子里的她面色惨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脱皮。才第一次化疗，

她就已经像个将死之人。那天晚上，沈念做了个漫长的噩梦。梦里她站在一片虚无中，

母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人。她拼命奔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妈妈！"她哭喊着醒来，发现枕头上散落着更多头发，

而灰灰正用爪子把掉落的发丝拢成一堆，动作轻柔得像在收集珍宝。"难看死了，是吧？

"沈念苦笑着摸摸变得稀疏的头发。灰灰突然跳下床，几分钟后叼着她最常戴的贝雷帽回来。

沈念戴上帽子，灰灰却用爪子把它拍歪了。"怎么？不好看？"她调整角度，

灰灰还是不满意。直到她把帽子斜戴，露出左耳时，灰灰才满意地"喵"了一声。

这时沈念才明白——灰灰是让她露出左耳，就像它自己那个残缺的耳朵一样。"小混蛋。

"沈念笑着笑着就哭了，泪水打湿了灰灰头顶的毛发。小猫没有躲开，

只是更紧地贴着她的脖颈。化疗一周后，沈念几乎认不出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掉了一大半，

她索性剃成了光头。面色蜡黄，双颊凹陷，手腕细得能看见骨头的轮廓。更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