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阴兵借道## 第一章 断魂岭的警告七月十五的雨下得像天破了个窟窿。
王三蹲在猎户老赵头的茅草檐下,看着自己货担上的油布被雨水砸出密密麻麻的凹坑。
远处断魂岭的山脊在雨幕中时隐时现,像条蜷缩的巨蟒。"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老赵头叼着旱烟,黢黑的脸被灶火映得忽明忽暗,"王三啊,今晚就歇我这儿,
明儿个天亮再走。"王三搓着皲裂的手掌,指节发出咔吧声响。
他瞥了眼墙角滴答作响的漏壶,申时已过,再耽搁就赶不上明早青崖镇的早市了。
那批新到的绣花针和胭脂,镇上的姑娘媳妇们可都眼巴巴等着呢。"赵叔,我走快些,
两个时辰就能翻过岭子。"王三往草鞋上又缠了圈麻绳,"您知道的,
刘掌柜答应这次多给半吊钱..."老赵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老人粗糙的掌心冰凉黏腻,
像块泡发的死猪肉。"你听见铜铃响,立刻趴下闭眼。"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王三,
"要是看见什么...就装死人。记住,含住铜钱别出声。"王三讪笑着应了,
心里却嘀咕老猎户越老越糊涂。他常年走这条山路,哪次不是平安无事?
倒是老赵头说的铜铃,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铃铛声?雨势稍缓时,
王三挑起货担钻进了雨幕。货担两头各挂一盏气死风灯,昏黄的光圈在雨中只能照出三步远。
山路泥泞得像熬稠的米粥,草鞋很快吸饱了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唧"的声响。
## 第二章 赤脚印转过鹰嘴崖,王三突然站住了。前方山路被塌方的泥石堵得严严实实,
几棵碗口粗的杉树横七竖八地插在泥浆里,断口处白森森的像野兽獠牙。"见鬼!
"王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绕道就得走老坟沟,那条路荒废多年,
听说光绪年间闹过土匪...第一声铁链响从雾里传来时,
王三还以为是自己货担上的钩子碰撞。但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节奏整齐得让人心头发毛,像是...像是很多人拖着脚镣在走路。
货担右侧的气死风灯突然灭了。王三低头去掏火石,
却看见泥地上赫然印着几排脚印——光脚的,脚趾分明,但诡异的是没有脚弓和脚跟的弧度,
就像有人用两块长方形的木槌在泥上摁出来的。更骇人的是,
这些脚印正在他眼前一个接一个地浮现,仿佛有无形的队伍正从雾中走来。
王三的汗毛全体起立。他想起货担底层有把杀猪刀,刚摸到刀柄,忽听头顶"哗啦"一响。
抬头看去,歪脖树杈上飘着张褪色的黄表纸,朱砂画的符咒被雨水晕开,像一道道血泪。
"敕令·避"三个字还依稀可辨,只是"避"字的走之底已经化成了红蚯蚓般的痕迹。
铁链声越来越近。
王三突然发现四周安静得可怕——雨声、虫鸣、甚至连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消失了。
只有那规律的"哗啦...哗啦..."像钝刀在磨刀石上滑动,每响一声,
他的后槽牙就跟着发酸。## 第三章 无下巴的阴兵雾气突然浓得像泼了豆浆。
王三缩在歪脖树后,看见雾中缓缓浮现出黑影。最先出现的是面残破的魂幡,
褪色的布条上沾着可疑的深色污渍。举幡的人戴着宽檐斗笠,蓑衣下露出半截生锈的锁子甲。
一个、两个、三个...王三数到第十三个就停住了。这支诡异的队伍走得极慢,
每个人都低着头,破旧的军服上结着蜘蛛网。最奇怪的是他们的脚——明明听见铁链声,
却没人戴着镣铐,而且所有人的草鞋都干净得像新的一样,半点泥浆不沾。
当队伍走到离歪脖树最近处时,一阵妖风突然掀起魂幡。
王三的瞳孔骤然收缩——褪色的幡布上,竟慢慢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
那眉眼、那蒜头鼻...分明是他自己的相貌!"咔嚓"。王三不小心碰断了树枝。
阴兵们齐刷刷转过头来,斗笠下的阴影里,
王三看见了一张张没有下巴的脸——从鼻翼到脖颈是平滑的弧面,
本该长着嘴的地方只有一片空白。货担从肩上滑落。王三转身就跑,
却听见身后传来"嗒"的一声轻响。他本能地回头,看见队伍末尾站着个无头兵,
脖颈断口处插着根白蜡烛,烛火绿莹莹的。那兵双手平举,捧着的青铜灯笼突然转向王三,
映出他扭曲变形的脸...---## 第四章 铜钱锁魂上王三的膝盖砸进泥水里时,
嘴里突然尝到一股腥甜。他这才发现自己在极度恐惧中咬破了舌尖,血水正顺着嘴角往下淌。
铁链声近在耳畔,冰凉的雾气裹住他的后颈,像有无数根蛛丝在皮肤上爬行。
"含住铜钱..."老赵头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炸响。王三哆嗦着摸向腰间,
装着货款的褡裢里确实有枚传世的"乾隆通宝"。当他用染血的牙齿咬住铜钱时,
铜锈的苦涩混着血腥气在口腔里弥漫开来。阴兵的队伍突然静止了。
王三保持着脸朝下的姿势,感觉到有东西停在自己身边。透过胳膊缝隙,
他看见一双褪色的青布靴——没有脚踝的弧度,直挺挺插在泥里,
靴面上用红线绣着古怪的符文。
"借你阳寿押粮..."这声音像是从王三颅骨里直接响起的,每个字都带着地窖般的回音。
他咬紧的铜钱突然发烫,烫得他牙龈生疼。恍惚间,
铜钱上的"隆"字竟在他舌头上烙出灼热的触感。当铁链声终于远去时,王三已经瘫软如泥。
他吐出铜钱,发现金黄的铜面变成了焦黑色,边缘蜷曲如烧过的纸钱。
"乾隆通宝"四个字模糊不清,
大勇、钱二狗、孙铁柱...## 第五章 人皮灯笼中王三深一脚浅一脚逃回村子时,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他撞开自家柴门的动静惊醒了隔壁的张婶,老太太端着油灯过来查看,
刚照见王三的脸就吓得打翻了灯盏。"三、三啊..."张婶的嘴唇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你肩上趴着个...趴着个..."王三转头看去,除了自己湿透的衣襟什么也没有。
但当他凑近水缸,水面倒影里分明有个戴斗笠的黑影贴在他后背,
枯枝般的手指正慢慢掐进他的肩膀。货担还留在断魂岭。王三灌下半坛烧刀子,
翻箱倒柜找出祖传的八卦镜。镜面照到腰间时,他看见铜钱化成的纸灰里,
竟隐约透着血丝——这些血丝组成了小字:"戊午年七月初七,戌时三刻"。
当夜王三发起了高热。昏沉中他看见无头兵站在床尾,那盏青铜灯笼就放在他的胸口。
灯罩上浮凸的人脸越来越清晰,最后变成个眉心有痣的年轻女子。灯笼突然自动旋转起来,
内侧渐渐显露出朱砂写的八字。王三惊恐地发现,这竟是他早逝娘亲的生辰。
"儿啊..."灯笼里传出飘忽的呼唤,
"娘替你押了粮..."## 第六章 阴间货担下第三天清晨,
张婶发现王三的茅屋门大敞着。她壮着胆子进去,看见王三直挺挺跪在堂屋中央,
身上套着件不合体的旧军服。货担好端端摆在供桌上,盖着的油布下渗出暗红液体。
最骇人的是王三的脸——从鼻梁往下全部消失了,平滑的皮肤上只用胭脂画了张笑脸。
他僵硬的双手捧着一把绣花针,每根针上都穿着雪白的寿衣线。
货担里的东西让全村人做了三天噩梦:褪色的红绸裹着几盒胭脂,揭开盖子,
里面是凝固的血块;绣花针别在黄表纸上,
组成诡异的符咒;最底层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三个铜钱,每个都刻着人名和八字。
七月廿九的雨夜,新来的货郎李四经过断魂岭。
雾中传来熟悉的吆喝声:"针线——顶针——"他循声望去,看见浓雾里隐约有支队伍。
最后一个身影格外眼熟,那歪斜的肩膀和罗圈腿,不是王三是谁?李四刚要招呼,
突然发现王三的货担上挂着两盏灯——一盏气死风灯,一盏青铜灯笼。灯笼转过来的瞬间,
李四看清灯罩上正在形成的新人脸...赫然是他自己的模样。
**第七章 阴兵借道的起源**---#### 老猎户的警告**王三失踪后的第七天,
村里来了个外乡人——青崖镇新来的货郎李四。他挑着担子,脚步虚浮,眼底布满血丝,
逢人就问:"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叫王三的货郎?"没人敢回答。直到黄昏,
李四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撞见了老猎户赵叔。老人正蹲在石磨旁磨刀,
刀刃刮过磨石的声音刺得人耳膜发颤。"赵、赵老爷子..."李四咽了口唾沫,
"我前几日在断魂岭...""看见王三了?"赵叔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李四浑身一抖,手里的烟袋锅"当啷"掉在地上。赵叔终于抬起头,
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李四:"你知道‘阴兵借道’是咋回事吗?
"---#### *戊午年的惨案**"那是光绪二十四年的七月半,比现在雨水还大。
一队官兵押着二十三大车军饷过断魂岭,说是要送到前线打仗。领头的姓赵,是个把总,
带三十多个兵,个个精壮。"赵叔摸出旱烟袋,在鞋底磕了磕,烟锅里飘出几缕青烟。
"可那晚,岭上塌了山。""泥石流活埋了整支队伍,连人带马,一个没剩。
后来官府派人挖了三天,只找到几具尸体,剩下的...连人带饷银,全没了。
"李四听得脊背发凉:"那...那跟阴兵有啥关系?"赵叔冷笑一声:"关系?嘿,
你当那些兵真死了?"---#### 借阳寿的真相**"第二年七月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