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姐姐。从我记事起，我爸妈反复跟我说。你是姐姐，大的要让着小的，你别那么自私。
我一直隐忍，照顾着弟弟一言不发，直到长大后父母被弟弟压榨啃老一遍遍求我回家，
我才理解。爸妈，你们都那么大了，让着弟弟是应该的，忍忍就过去了。
01妈妈怀我的时候，是尖肚子。村里都信奉尖肚子男，圆肚子女这一说法。
都说铁定是个男娃，每逢遇到我爸妈都说上一句祝福。可我是个女孩。到了生产那日，
我被护士抱出来，人群乌鸦压的一片寂静。爸爸叹了口气，只得接住我，哎，
还得再生一个。我的到来是在祝福声中，但我的出生打破了一切。
奶奶指责我妈不争气的东西，我妈在医院里痛哭，说一定生个男孩。我妈连月子都没出，
就又怀上了。很快我就当姐姐了。妈妈的注意力再也没有停留在我身上，
她甚至都不愿意多看我两眼。我只能听到妈妈一遍遍抱着儿子开心的大笑，我的好儿子。
妈妈又一次享受着周围人的祝福。我很早就断奶了，可是弟弟可以。
其实那个时候妈妈的奶水涨的她胸疼。但她也不愿意喂我，因为我是她的耻辱，
她半夜会惊醒，看见我流下眼泪。我饿得直哭，她就背过身去。亲戚总是围着弟弟。
妈妈对侄子都很好，家里的鸡蛋弟弟可以吃侄子来了也可以吃，可是妈妈不会煮给我吃。
我连碰都不能碰。慢慢开始走路了，弟弟的体格很健壮，可是我总是面黄肌瘦。
有时实在饿的难受，我就偷跑去邻居家，吃了桌子上的馍，抓起剩汤就喝。
邻居是个很凶的大婶，可那次她什么都没说。那是我吃过最饱的一顿饭。02妈妈抱着弟弟，
轻声细语地哄着。到了城里，妈妈给你买新书包。爸妈去城里务工，只带走了弟弟。
爸妈说弟弟到了读书的年纪，教育不能落下。那天我被奶奶牵着，看着他们远去。
面包车发动的那一刻，我挣脱奶奶的手，拼命追着车跑。凉鞋跑掉了，
赤脚踩在碎石路上也不觉得疼。爸妈从车窗探出头来的喊声：别追了！
后来再见到他们的时候只有新年。我蹲在灶台边帮奶奶烧火。门外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
我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妈妈穿着貂皮大衣，踩着细高跟，爸爸一身皮草，
弟弟则穿着亮闪闪的皮夹克，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他们站在车边，
像从电视里走出来的城里人。他们仿佛才是一家三口。我缩在门后的阴影里，
看着他们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进门。妈妈看见我时愣了一下，新年好。正月初五，
他们又要走了。我鼓起勇气拉住妈妈的衣角：妈妈，我识字了也想读书，
可以带我一起走吗？妈妈的手顿了顿，转头看向爸爸。那晚，我听见爸妈的谈话。
要不带走吧，孩子大了也能帮忙干点活。女娃弄这么好干吗，城里幼儿园多贵！
爸爸训斥反驳。很多年，我还是站在村口，看着那辆黑色轿车消失雾中。
但再也没迈开脚去追。03小学五年级，我终于如愿和爸妈一起来到城里了。
城里比农村更热闹。爸妈是在城里开饭馆生意的。我爸是厨师，我妈当服务员。
我也是服务员，经常要干活。但我弟不用，一点也不用。活不会因为少干一个人就变得少。
寒冬里，长满冻疮的手浸泡清洁液里面，又冷又痛。我的手变得红肿不堪，那还是要继续洗。
不洗没饭吃，忙完了一切等客人走完了才能回房间写作业。而我弟，
在前台翘着二郎腿打游戏。他喊一声饿，我爸就立马给他烧好了饭菜。吃完后就喊我来，
收拾碗筷。他长的又胖又高，同样的年纪，我看着自己瘦弱的手臂，沉默的收走了盘子。
那是一道红烧肉，盘子还没刷完，我的肚子饿得直打转，他还没吃完。
我伸出手在盘子里沾了一小块，放到嘴巴里，肉香味好吃。没等我回味完，一巴掌就上来了。
吃吃吃，活不干了，我和你爸那么忙没看到，先上菜去。眼泪被打掉，
我质问我妈：妈，为什么弟弟不用干活可以吃饭？说了多少遍了，你弟小还在长身体，
大的让小的。我爸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佑尔，一天天就这么自私，客人等着呢，快上菜。
04弟弟跟我上同一个年级。不同的学校。爸妈给他送到了私立小学，
我在农民工子弟学校。读书好可以得到爸妈的一句夸奖，我的成绩一直很好。
每回弟弟做作业的时候，我不需要干活，妈妈让我辅导他做作业。可他并不听话，
他只想玩手机。姐，让我玩手机。妈妈不让。我平静的说，他不写，
爸妈就又会打我。他的书桌上摆着护眼台灯，还有一台崭新的平板电脑。我坐在他旁边，
看着他自己的房间，心里一阵羡慕。姐，这个字怎么写？他心不在焉地问，
眼睛却盯着平板电脑上的游戏界面。我正要教他，他突然把作业本撕了，嚎啕大哭起来。
妈妈闻声冲进房间，她的拖鞋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啪！一记耳光落在我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妈妈的手还带着厨房的油烟味，那是我每天都要闻到的味道。让你来带弟弟，
你都做了什么？她的声音尖利得像刀子。我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妈，
不是我...话没说完，就看见妈妈已经蹲下身，把弟弟搂在怀里。乖，不哭了，
晚上妈给你煮最爱吃的油焖大虾。那晚我想了一夜，泪顺着脸流在枕头上。
也许她知道不是我，但她不在乎。05我不喜欢课间操。在学校里我有些沉默寡言，
自卑让我格格不入。我的鞋子是一双很旧很老的布鞋。我总是一个人站在队伍最后面，
低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洗得发白的布鞋。鞋底已经磨得很薄了，
跑起来能感觉到地面的每一粒石子。体育老师每次看到我跑步时都会皱眉头。
每次我不知该如何解释，沉默的不说话。他叫我单独出列，当着全班的面批评，佑尔，
端正态度，下周你必须换双运动鞋。我的头低着沉声说好。回到家时，
看到了弟弟又买了一双新球鞋。是那种广告里经常出现的牌子，鞋底会发光。忙完活，
我鼓起勇气对妈妈说：妈，我想买双运动鞋。妈妈正在择菜，
头也不抬地说：布鞋挺好，你弟小，咱家买一双就好。她的手上沾着菜叶的汁水，
在围裙上擦了擦，把那菜上了。好。体育课上，天空阴沉得像要压下来。
为什么又不换鞋？我嚎啕大哭，仿佛能将所有心酸都哭出来，对不起老师，我没钱。
…八百米测试时，我穿着那双旧布鞋，在有些湿滑的跑道上奔跑。雨水浸透了鞋面，
每跑一步都能听见咕叽咕叽的水声。最后一圈，我超过了所有人。风在耳边呼啸，
雨点打在脸上，我却感觉前所未有的轻盈。也终于捡回了破碎的自尊心。06闷热的下午，
蝉鸣声撕扯着空气。我在厕所里蹲了很久，腿都麻了。妈妈在外面不耐烦地拍门：快点！
我低头看着裤子上暗红的痕迹，声音细若蚊吟：妈，我流血了。
门缝里塞进来一片卫生巾，包装已经皱巴巴的。把这个垫上。她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好了就赶紧出来干活，别磨蹭。我笨拙地换上，手指还在发抖。走出厕所时，
妈妈已经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了，她头也不抬地说：去把院子里的衣服收了。偶然间，
一次和女同学在生物课上的讨论。我坦然地说，我不喜欢来月经，因为卫生巾每次都很痛。
她们惊呼，怎么会痛呢？我才知道原来卫生巾我从未贴对。渐渐地，
我发现自己的胸前开始隆起。校服摩擦时会有异样的感觉，我总是不自觉地弓着背。妈，
我想买内衣。年纪轻轻的，买啥内衣？你穿这个小背心就行了。
可我还是想要一件内衣，可以让我直起背，不再受男同学的异样眼光。夜里，
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试探问：爸，我想要点钱买内衣。爸爸数钱的手顿了顿，
转头对妈妈说：女儿要钱。妈妈正在叠弟弟的衣服，头也不抬，生气地说，
都是女人谁不懂她，别管。我就这样弯着背度过了青春期。07我和父母住一起，
他们在床，我打地铺。弟弟有自己的房间。尽管做生意后有钱买了一套房，有三个房间，
多得一间房留给了弟弟做书房。爸妈常说：这房子是你弟的，跟你没关系。放学后，
我在店里打扫卫生。油腻的地板刚拖过，还泛着水光。一个醉醺醺的客人，
突然伸手拍了下我的屁股。欸，认识一下。他的酒气喷在我后颈上。我攥紧拖把，
声音发抖：跟我道歉。那人一拍桌子，碗碟叮当作响：老板，这咋回事？爸爸，
他…摸我屁股。我含着泪看着爸爸。爸爸从厨房跑出来，却连连道歉：不好意思，
真对不住。这是我女儿，才13岁。那人啐了一口：呸，小小年纪就这么...
话没说完，妈妈已经端着一盘新菜放在他面前：您别生气，这菜算我请的。收拾完桌子，
我站在水池边洗碗，眼泪一滴滴掉进泡沫里。妈，为什么要送菜？妈妈正在擦桌子，
手里的抹布顿了顿，盯着我的脸：摸你咋了？小小年纪就长成这样，人喝醉又不是故意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我最后的希望。我是没有巢的鸟。
08初中我是没有生活费的，早上总是饿着肚子。我低头假装看书，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
初中的生物课上，老师发给我们每人一个洋葱做实验。我偷偷掰下一片，塞进嘴里。
辛辣的味道，缓解了胃里的绞痛。你...齐成突然转过头，
我慌忙把剩下的洋葱藏进袖子里。他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从书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
悄悄推到我面前。金色的包装纸上印着我不认识的英文，那是我第一次尝到巧克力的味道，
真甜啊。午饭时间，我端着饭盒坐在角落。齐成端着餐盘走过来，在我对面坐下。
他穿着整洁的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我低头看看自己洗得发白的校服，
把脚往桌下缩了缩。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他的餐盘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