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丈夫路鸣钧车祸垂危,临终前,他苦苦哀求我:
“齐沫青,你困了我一辈子,算我求你,等我死后,把我的骨灰交给问羽。”
收拾遗物时,我发现了他藏在书房里的书信,每周一封,十几年来不曾间断。
字里行间,都是他对齐问羽的眷恋,以及对我的厌恶。
再睁眼,我回到了结婚当天。
路鸣钧举着花,径直走向了角落里的齐问羽。
“问羽,我真正爱的人是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知道,他也重生了。
这一次,我决定成全他们。
他如愿和齐问羽过上了自由轻松的生活。
可后来,他却跪在我面前,涕泪横流地求我原谅他。
1.
齐问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头昏脑胀,声音颤抖。
“我......我愿意!”
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全然不在意现场众人的脸色。
我扯下胸前的塑料红花随手扔在地上,冷漠地看着如胶似漆的俩人。
路鸣钧牵着齐问羽的手走到大厅中央,两套同色的呢子外套红得扎眼。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可上台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真正爱的人是问羽。”
“我必须遵从我的内心,和自己的心上人共度余生。”
台下的宾客面露尴尬,几人甚至直接指着齐问羽议论纷纷。
路鸣钧冷眼看着我身上的大红色外套,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厌恶:
“这件事算我对不住你,那一千块的彩礼和三转一响就当是给你的赔礼。”
他看向我的目光里满是腻味和嫌弃。
二十多年夫妻,我对他的这种眼神再熟悉不过。
可他看向时问羽时,似乎又变回了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青涩热烈。
我们是自由恋爱。
大院里的长辈看着我们长大,稳定下来后,就挑了个好日子结婚。
所有人都在祝福我们,只有齐问羽例外。
她是我大伯的女儿,大伯去世后,她就被托孤在我家。
进了大院,她一眼便相中了品貌出众的路鸣钧。
对他死缠烂打,每日变着花样的给路鸣钧送吃食。
私底下,会满脸挑衅地警告我:
“妹妹,反正你们还没结婚,我们这算是公平竞争。”
“毕竟,谁不想嫁给路鸣钧这样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呢!”
得知这件事,沉稳的路鸣钧罕见地发了脾气,毫不留情地训斥了齐问羽。
上辈子的路鸣钧为了不让我多想,他让双方父母挑了个最近的黄道吉日,迫不及待地和我举行了婚礼。
婚礼上,齐问羽穿了一件大红的新娘喜服。
款式、颜色都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样。
她红着眼眶,声音颤抖:
“路鸣钧,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选她,还是选我?!”
上一世的路鸣钧只是面无表情地移开眼,找人把她轰了出去,继续搂着我向宾客敬酒。
而此刻的路鸣钧却义无反顾地奔向齐问羽,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她表明心意。
场内一片混乱,没人出来主持大局,我也只是站在一盘,看着他们出尽风头。
待到他们互诉完衷肠,我才平静地开口:
“路鸣钧,我成全你们,从此我们互不相干。”
2.
路鸣钧有些怔愣,似乎没想到我会放手的这么爽快。
倒是齐问羽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挑衅地看向我:
“沫青,我们公平竞争,你还是输了!”
“我早就说过,鸣钧一定会选择我的!”
我懒得和她掰扯,脱下外套,转身离开。
正往外走,肩头突然传来一股暖意。
“秋风也唬人,穿这么单薄,小心受寒。”
鼻尖涌入好闻的皂角清香。
我看向一旁的邵宴墨,眼里流露出感激。
他是父亲战友的儿子,小时长辈就给我们定下了娃娃亲。
后来我和路鸣钧恋爱,这件事也就当个玩笑,没人再提。
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也参加了我的婚礼。
“谢谢。”
没在我脸上看出几分感怀,邵宴墨眼里笑意弥漫,往我手里塞了一张纸。
“我的地址,遇到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
我握着纸条,又飞快地道了声谢,提着裙摆去了里屋。
爸妈和路家的长辈全都追了上来,面上的表情全都难看至极。
路家父母自知理亏,讪笑道:“沫青啊,是路鸣钧这臭小子不懂事,我回去就教训他,可,这事情都这样了,我们也没办法......”
“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我们一定满足你!”
我妈面色不善,“你们还有没有良......”
我连忙出声打断了我妈的话,“伯母,听说你家收藏了一副仿宋的字画,要不您把它送给我吧。”
现在大家只当这幅画是个仿宋赝品,可几年后,专家才鉴定出这是失踪多年的真迹。
政策开放后,路家卖了这幅画得了一大笔钱,靠着这笔钱下海经商,顺着风口一飞冲天。
路家父母忙从家里将字画取来,觉得良心不安,又拿了几样好东西。
将字画搂进怀里,我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我妈气不打一处来,“瞧你这出息,一幅破画高兴成这样,你的名声都被那小子毁了,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数落完我又去指责我爸,“都是你,带回来了个仇人!连自己妹妹的丈夫都抢!”
我是真的开心。
上辈子路父做生意被人骗走了所有家产,爸妈为了我,咬着牙填平了路家这个无底洞。
路家因为这幅画才能起死回生。
而我也为了两家的生意,将所有心思全部放在了工作上。
路鸣钧不止一次地和我吵架,指责我怎么变得如此市侩,为什么不能放下工作,去游山玩水。
齐问羽就是在这时,再次闯入了他的生活。
她在各大报纸上发表了游记,成了小有名气的写实作家。
路鸣钧订购了全年的报纸,游记的板块都会读上数遍。他借口回乡探亲,买了车票和齐问羽去问岳祭水。
后来路鸣钧借口回乡的次数越来越多,我逐渐察觉到不对,买了同程和他的火车票。
我冲上前质问他时,他却一脸平静。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了。”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财产可以给你,我只想要自由。”
“沫青,你变了,你的脑子里只有钱!”
看着他脸上的不忿,我只觉得好笑。
他随性不羁地闯荡,也需要金钱托底,没有了物质的支撑,到最后只会留下一阵狂欢过后的落寞。
我为了两个家庭不敢懈怠,最后只换来一句,脑子里只想着钱。
我响应国家政策报名下乡,只能从家书里听说几句路鸣钧的近况。
听说他和齐问羽离开家闯荡,赚了不少钱。
看来他如愿过上了自由洒脱的日子。
不过我也没有过多在意,因为我如今不仅生活甜蜜充实,还有了志同道合的爱人。
3.
我拿着最新一版的商品出口策划案走进邵氏商行。
接待室的门拉开,恰好与里面的路鸣钧打了个照面。
“齐沫青?”
他身旁的齐问羽也扬眸打量着我。
看着路鸣钧手里贸易出口的合同,我心下了然。
早就听说邵氏商行的供应业务换了合作伙伴,没想到是他们两个。
我眼皮轻抬算是打了声招呼,继而便迈向走廊那头。
刚抬脚就被路鸣钧拦住,“听说你上个星期刚回城?”
“主动报名下乡,又在这个节骨眼回来,是谁告诉你我的行踪的?!”
听见这句质问,我一时语塞。
齐问羽却如临大敌,紧握着路鸣钧的手,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妹妹,你当初说得那么硬气,怎么现在又追着不放?我和鸣钧已经扯证了,日子过得很好。”
“听说你家做生意赔了?”
她轻轻抬起下巴瞧着我,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大伯也真是的,明明不会做生意,还学人家搞投资。要我说啊,还是老老实实在供销社工作吧!”
“妹妹,咱们都是一家人,要不你来做我和鸣钧的助理吧,我们还能给你多开一些工资。”
我看着这两人,一阵无语。
几年不见,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齐家做生意确实亏了很多钱,在信托商店卖了路家的字画后,不仅还清了债务,还剩下了不少的钱。
用这些钱作为启动资金,生意发展早已步入正轨。
我平静地启唇回应:“不用了,我现在的日子挺安稳的。”
说罢,我就要越过他们向里走。
齐问羽依旧不罢休,朝着接待员发难,“你们商行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这人又预约吗?”
招待员连忙解释,“这位同志已经预约过了......”
她话没说完,就被齐问羽厉声打断。
“她预约了又怎样?我和你们老板有要事相商,如果耽误了时间,我就要重新考虑能不能和你们商行合作了!”
路鸣钧也附和道:“是啊,况且这位女同志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为了见我一面而已。”
说着,还从怀里拿出一张泛黄的银盐照片,用来印证自己的话。
“齐沫青,你为了见我一面,还真是大费周章,竟然还借人情预约邵总。”
“你要真有什么事,等我处理完合同再说。”
招待员看向我,原本坚定的目光变得飘忽不定起来,“要不您还是先在这等一会吧。”
我不明白,这两个人是怎么做到理直气壮地揣度别人的?
我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深吸一口气。
我指了指桌上的固定电话,“麻烦你给邵总办公室打电话说明情况,先让我上楼。”
接待员一脸为难,“齐同志,邵总办公室的电话除特殊情况外,是不能随便打的。”
“况且,您如果只是为了见路同志,也没必要麻烦邵总。”
听见这话,齐问羽撇了撇嘴,冷哼一声,“妹妹,别纠缠不休了,你家都破产了,找邵总能有什么事?”
这声讥讽吸引了不少在大厅里等待的客户,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们这里。
八卦的视线在我们身上来回流连。
“这人是想借此机会勾搭上邵总吧?
“听说邵总已经结婚了,这人不会想破坏别人家庭吧?!”
听见众人都站在他们那边,路鸣钧的音量又提高了几分。
“齐沫青,你能不能别闹了?就算我和邵总有几分交情,也不能看着你在这无理取闹!”
“我知道你很想见我,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等我处理完合同,我们再坐下来好好说。”
4.
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不由得有些着急。
“路鸣钧,齐问羽,我来这里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你们快让开!”
“没关系?”
路鸣钧满脸鄙夷,语气带着不屑,“我刚回来,你就马不停蹄地回城,你敢说不是为了见我?”
“齐沫青,当初是你说的不会纠缠我,怎么这么快又变卦了,你那些心思难道我还不知道?”
看着面前碍事的两个人,我不禁怒火中烧。
“别自作多情了,赶紧让开!”
“妹妹,别生气啊,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害怕你得罪了邵总。”
“毕竟鸣钧选择了我,对你也有几分愧疚,听说你家破产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懒得再和他们纠缠。我没再说话,用固定电话打了邵宴墨的私人号码。
“我在商行楼下被人拦住,拦我的人说和你有个大单子要谈,你下来接我一下吧。”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路鸣钧和齐问羽对视一眼,一脸鄙夷。
“齐沫青,你刚刚不会是在和邵总打电话吧?”
我没有理她,继续翻着合同。
齐问羽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合同,扔在了地上狠狠踩了几脚,“家里早就破产了,还在这拿着几张破纸装模作样。”
“别打肿脸充胖子了!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和邵总说话!”
我看着地上皱成一团的合同,怒上心头,狠狠甩了齐问羽一巴掌,“齐问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爸妈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齐问羽捂着脸,语气阴狠,“你竟然敢打我?”
“我可是来和邵总谈合作的!让邵总赔了这笔生意,你承担得起吗?”
“本来想着你求求我,我还能借你点钱,解燃眉之急。”
一旁的路鸣钧怜惜地将齐问羽拥入怀里。
“齐沫青,你别太过分!真是不识抬举,现在向问羽道歉,不然后果自负!”
招待员脸色苍白,声音都带着颤抖,“你怎么能打人呢?你也太冲动了,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路鸣钧冷哼一声,“齐沫青,你让问羽扇你一巴掌,我们就勉强原谅你,在邵总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
这边的吵闹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没人注意到高大英俊的邵总下楼了。
直到一只节骨分明的手揽住我的肩膀:“老婆,谁惹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