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红烛照夜三更梆子敲响时,我正被按在铜镜前梳妆。染着丹蔻的指甲掐进我肩头,
两个婆子像摆弄人偶般替我戴上鎏金点翠冠。铜镜里映出满室猩红,烛火在夜风里摇曳,
将那些绣着并蒂莲的帐幔照得如同血瀑。
我闻到腐臭味从帐幔深处渗出——像是泡发的皮肉与陈年纸钱混杂的腐朽气息。
"少夫人且忍忍。"王嬷嬷往我嘴里塞了团红绸,"过了子时,
您就是周家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窗棂外传来纸钱燃烧的焦糊味,
我盯着镜中那张被胭脂染得妖异的容颜。三日前被强掳进周宅时,
我还穿着粗布麻衣在城南浆洗坊浣纱,此刻却裹着金线密绣的嫁衣,
要嫁给一个死了三年的人。"吉时到——"门外骤然响起唢呐声,曲调凄厉得像是夜枭啼哭。
婆子们一左一右架起我,绣鞋踏过满地纸灰,廊下白灯笼在风中乱晃,
照见庭院里整整齐齐十八具黑漆棺木。每具棺盖上都贴着黄符,
墨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像无数双睁开的眼睛。正厅里烛火通明,
檀木供桌上摆着两盏青铜长明灯。我的视线掠过牌位上"周文柏"三个描金小字,
落在堂中那具紫檀棺椁上。棺中躺着个穿喜服的男子,玉面朱唇宛如熟睡,
可交叠在胸口的十指指甲缝里,分明嵌着泥土与碎骨——那碎骨上还粘着半片婴儿的乳牙。
"一拜天地——"我被按着脖颈叩头时,听见棺中传来布料摩擦声。
余光瞥见那只苍白的手正缓缓抬起,指尖一滴暗红液体坠在青砖上,绽开一朵血梅。
那血珠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竟在青砖上蚀出细小的孔洞。
"二拜高堂——"周老爷端坐太师椅上,枯瘦的手攥着串黑曜石念珠。
他身侧立着个穿道袍的方士,手中铜铃叮当乱响。
我忽然想起前日偷听到的只言片语:"...需阴年阴月生的女子作引,
方能将文柏的魂从黄泉渡回来...""夫妻对拜——"转身的瞬间,嫁衣广袖扫翻长明灯。
火苗舔上棺中人的衣摆,那张俊美的面容突然扭曲起来,青黑血管在皮肤下蛇行。
我发间的金步摇突然断成两截,尖锐的簪尾直直刺入按住我的婆子眼中。她倒下时,
我看见她脖颈处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尖叫声中,
棺盖轰然闭合。我被推进棺材时,最后看见的是周老爷癫狂的笑脸。腐臭味扑面而来,
身下"新郎"的胸膛正在剧烈起伏,冰冷的手指扣住我的手腕,漆黑瞳孔里映出我惊恐的脸。
"别怕。"他在我耳边轻笑,獠牙刺破唇角,"为夫教你个乖——"棺材突然剧烈震颤,
无数根红线从四壁钻出,将我与他紧紧缠缚在一起。那些丝线像是活物般往皮肉里钻,
剧痛中我看见自己腕间涌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符咒。周文柏的魂魄正顺着红线往我体内渗入,
而棺盖缝隙里,周老爷举着把沾满朱砂的桃木锥,正对准我的眉心。
第二章:画皮点魂棺椁炸开的刹那,我咬破了舌尖。血腥气在口中漫开,
缠在腕间的红线突然发出焦糊味。周文柏的魂魄发出厉啸,
那些渗入皮肤的阴气如潮水般退去。我趁机抓起半截金步摇,狠狠扎向棺盖缝隙。"拦住她!
"周老爷的咆哮混着铜铃声刺入耳膜。木屑纷飞中,我滚出棺材。嫁衣被红线扯得七零八落,
裸露的脚踝撞上院中黑棺。月光忽然暗下来,十八具棺木同时震颤,黄符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露出背面用血画的镇魂咒——那些血珠仍在缓缓流动,像无数只爬行的蛆虫。
我踉跄着扑向角门,身后传来皮肉撕裂声。回头望时,
浑身发凉——方才按住我的王嬷嬷正被三具腐尸撕扯,肠子挂在新娘陪嫁的玉如意上晃荡。
周文柏的棺椁腾起黑雾,那些红线正将活人一个个拖向棺材。"往西跑!
"有个清冷男声突然在耳畔响起。我来不及细想,循声冲进后花园。假山石后竟藏着条暗道,
青苔覆盖的砖墙上留着新鲜指痕。地道尽头是处荒坟,残碑上"周氏"二字被雷劈去半边。
晨光初露时,我蜷缩在十里外山神庙的供桌下,嫁衣上的金线早已被血污浸透。
"姑娘好重的阴气。"我猛然抬头。晨雾中站着个青衣书生,腰间挂着个鎏金错银的颜料匣。
他指尖沾着朱砂,正在剥落的壁画上描摹山神像。诡异的是,
那神像面容竟与周文柏有七分相似——连脖颈处的抓痕都一模一样。
"阁下是...""画皮匠顾九章。"他转身露出半张被火烧毁的脸,
完好的左眼泛着琥珀色,"专替亡者描容,为生者画魂。"我这才发现庙中堆满画轴。
最醒目的那幅绘着周宅全景,檐角铜铃竟在微微晃动。画中正厅门窗渗出暗红,
与我昨夜所见景象分毫不差。更骇人的是,画中十八具黑棺的位置,
分明对应着北斗七星的格局——棺盖上都爬着细小的蜈蚣,
用朱砂绘成的符咒正在它们体内蠕动。"三昧真火都烧不尽的执念。
"顾九章突然将笔尖点在我眉心,"苏姑娘可知,周文柏的尸身为何三年不腐?"未及应答,
他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甩向画卷。朱砂绘制的周宅突然活了过来,我看见三年前的雨夜,
身着素衣的周文柏正在书房泼洒灯油。火舌窜起时,
七个戴青铜面具的人将他按在八卦阵中央,周老爷举着刻满梵文的匕首,狠狠刺入亲子心口。
"他们在炼生魂!"我失声惊呼。画中景象突变,周文柏的魂魄被七根铜钉封在尸身中。
那些黑棺里葬着的,正是当年参与仪式的七个术士。顾九章突然剧烈咳嗽,
袖口滑落的腕间露出与周文柏相同的青黑血管——那血管在阳光下泛着幽绿,
像寄生在皮下的毒蛇。"周家用七星锁魂阵强留死者,
需得用至阴之血浇灌..."他话音戛然而止,山神庙的门突然无风自动。
我的后背撞上供桌,香炉里积灰腾起。顾九章迅速展开新画纸,
笔走龙蛇间绘出我们二人的肖像。当庙门外响起纸钱飘落声时,
他猛地将画纸按在我心口:"闭气!"阴风卷着腥臭扑进庙门,
纸人抬着的软轿上坐着周老爷。他手中罗盘指针正对着供桌方向,
脖颈却以诡异的角度扭转——后脑勺贴着张黄符,上面画着双生咒印,
咒文正随着他的呼吸明灭闪烁。顾九章的手突然覆上我后背,嫁衣裂帛声中,
他蘸着朱砂在我脊梁上快速勾勒。我听见皮肉灼烧的声响,更看见他腰间玉佩闪过幽光,
那纹样竟与周家祠堂的青铜人面一模一样。
"原来是你..."周老爷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整张面皮突然脱落,
露出底下蠕动的蛊虫。纸人们化作白骨扑来时,顾九章带着我坠入画中世界。
我们在墨色山河间坠落,他破碎的衣袖间不断渗出黑血。远处传来棺木开裂的声响,
画卷边缘正在被某种力量腐蚀。混沌中,他贴着我的耳垂低语:"记住,
七星对应的不是棺木,是周宅七口血井..."第三章:井中骨香画中墨色浸透衣衫时,
我听见汩汩水声。顾九章攥着我的手突然变得透明,
能清晰看见皮下青紫色的血管像藤蔓般纠缠。我们坠落在周宅后院的古井边,
井栏上那些深深浅浅的抓痕,与我梦中见过的血手印严丝合缝。"闭眼。
"顾九章突然捂住我的口鼻。浓雾里飘来甜腻的香气,十八盏白灯笼从回廊尽头鱼贯而来。
提灯婢女们穿着三年前的旧式襦裙,裙摆下露出森森白骨。她们脖颈处都系着红绳,
绳结上串着刻有生辰八字的桃木牌——正是七星锁魂阵的阵眼所在。为首的婢女突然转头,
腐烂的半张脸上爬满蛆虫:"少夫人,该沐浴更衣了。"顾九章指尖朱砂甩出,
婢女们的灯笼瞬间燃起幽蓝火焰。惨叫声中,他拽着我跃入古井。井水冷得刺骨,
下沉时我看见井壁布满指甲抓挠的痕迹,
最深处用铁链锁着具蜷缩的尸骨——那身被水泡胀的锦袍上,赫然绣着周家族徽。
尸骨的头颅转向我们,空洞的眼窝里渗出墨绿色的黏液。"这才是真正的周文柏。
"顾九章的声音在水底格外清晰,他扳开尸骨紧握的拳头,露出半枚青铜面具,
"三年前被炼化的生魂,是周老爷用巫蛊复制的傀儡。"水面突然传来重物坠落的声响,
无数蛊虫聚成的人形正朝我们扑来。顾九章咬破舌尖喷出血雾,井底竟浮现出八卦阵图。
当阵眼处的尸骨被挪动时,我后背突然灼痛难忍——那些朱砂绘制的符咒正在发光,
将井水映成血红色。"抓紧!"顾九章揽住我的腰,玉佩贴在我心口的位置发出共鸣。
青铜面具突然浮空旋转,井底裂开深不见底的缝隙。我们坠入地宫时,
头顶传来周老爷凄厉的哀嚎:"你们竟敢动七星阵的阵胆!"地宫四壁嵌满人形灯盏,
灯油是从天灵盖处灌入的。正中央的青铜鼎上刻着双面神像,正面是悲天悯人的菩萨相,
背面却是青面獠牙的罗刹。更诡异的是,神像腰间玉佩的纹路,与顾九章身上那块完全一致。
"这是巫咸国的换命术。"顾九章抚过鼎身上的铭文,火光将他侧脸映得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