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裂瞳

江海市老城区飘着雨，苏夜缩在便利店屋檐下数硬币。

掌心躺着三枚被汗浸湿的一元钢镚，正好够买包临期方便面。

玻璃橱窗映出他发白的快递员制服，肩头补丁爬着歪扭针脚——那是上周被仓库铁钩刮破后，林雪用玫红色绣线缝的蝴蝶。

"小苏啊，五楼张婶的降压药..."快递站王老板从柜台后探出头，突然瞥见他缠着纱布的右手，"又被客户投诉了？

"苏夜把快递单往咯吱响的电动车后座塞，"301栋老太太的猫抓的。

"其实是被陈昊的马仔用烟头烫的。

三天前他在铂悦酒店后门，亲眼看见林雪踩着Jimmy Choo水晶鞋钻进迈巴赫，裙摆扫过车门时露出大腿内侧的玫瑰纹身——那原本是他们约定工作后一起去纹的图案。

电动车在青石巷七拐八绕，后视镜突然闪过道熟悉的身影。

苏夜猛捏刹车，看着穿香奈儿粗花呢外套的林雪从典当行出来，怀里抱着他打了三个月零工才买到的蒂芙尼项链盒——那是她二十岁生日礼物。

"哟，这不是我们勤工俭学的好学生么？

"陈昊的翡翠尾戒在阴天里泛着蛤蜊光，两个花臂大汉堵住巷口，"小雪说这项链戴着过敏，我帮她折现了。

"林雪新接的睫毛颤了颤，指甲盖上碎钻拼成的小雏菊扎得人眼疼："苏夜，昊哥给我报了雅思保过班。

"她低头摆弄着爱马仕手镯的搭扣，那是上周苏夜在工地扛水泥时她发的朋友圈配图，"你总不能让我毕业去城中村合租吧？

"雨忽然下大了。

苏夜抹了把糊住视线的雨水，发现典当行招牌下蜷着只湿透的流浪狗。

这是去年冬天林雪蹲在这喂过一只相似的土狗，当时她睫毛上结着霜："等我们有了家，就收养它好不好？

""汪！

"流浪狗突然蹿向马路，陈昊的迈巴赫急刹擦出火星。

苏夜扑过去时，快递箱里摔出个缠满胶带的包裹。

发霉的快递单上，"苏文山"三个字被水渍晕开，这水渍像极了三年前父亲消失在滇南考古现场那日，信纸上晕染的茶渍。

"这破烂也值得拼命？

"陈昊的鳄鱼皮鞋碾住包裹，青铜指环从裂缝中滚出。

林雪的高跟鞋尖正要踢向那抹绿锈，苏夜突然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抓起指环——指腹传来的灼痛让他想起六岁那年，父亲拿着刚出土的青铜爵杯逗他："小夜你看，这些铭文在发热呢。

"剧痛从尾椎窜上后脑。

苏夜倒地时看见陈昊头顶浮着三颗跳动的光球，林雪耳后盘踞着蝌蚪状的黑雾。

花臂大汉的甩棍裹着血色电弧砸下，他本能地抓向光球，却只扯到把潮湿的腥气。

"还当自己是考古系高材生？

"陈昊踩着他手腕碾动，青铜指环突然自动套进苏夜食指，"你爸在古墓里失踪是报应！

知道为什么小雪跟我吗？

她艺考视频是我爹找评委..."惊雷劈开云层时，苏夜看清林雪锁骨处的掐痕。

那些他们挤在出租屋看《泰坦尼克号》的夜晚，她总说最讨厌男人留痕迹。

现在她任由陈昊的手钻进衣摆，涂着车厘子色甲油的手指正把蒂芙尼盒子扔进垃圾桶。

迈巴赫引擎轰鸣着撞来时，苏夜在污水里尝到铁锈味。

青铜指环突然泛起青芒，父亲失踪前夜的呢喃在耳畔炸响："小夜，有些器物会自己择主..."轮胎擦过太阳穴的瞬间，世界突然数据化——陈昊后颈浮着淬体境三层的标签，保镖拳峰缠着蛛网血线，而自己掌心喷涌着青铜气旋。

"检测到可吸收修为*2"机械音未落，苏夜己鬼使神差地探手。

两颗光球没入胸膛时，他竟横移半米避开车轮，手掌按在引擎盖上烙出焦痕。

陈昊腕间的劳力士突然疯狂倒转，保镖挥来的甩棍被他一把握住，皮肤下浮现的经络图显示对方有陈年腰伤。

"太虚擒龙手？

"清泠女声从头顶传来。

苏夜抬头望见便利店雨棚上倒悬的银发少女，她汉服袖口金线绣着的星图正在发光，"天机阁找这门绝学找了七十年，原来藏在快递站。

"陈昊突然惨叫。

他镶钻的皮带扣正在融化，头顶稀疏的速度堪比快进视频。

苏夜这才发现自己攥着团金色雾气——陈昊最后一颗光球竟是他爹的财运。

警笛声从三个方向围拢。

少女抛来的鎏金名片化作灰烬前，苏夜瞥见"天机阁"三个篆字在火中重组。

手机在此时疯狂震动，三十八条未接来电全是林雪，最后条彩信是跨海大桥护栏的照片，定位在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别看！

"少女的油纸伞突然遮住屏幕，伞骨挂着的青铜铃铛裂开细纹，"玄天瞳看到的未来会烫伤凡人。

"她指尖点在他跳动的太阳穴，暴雨突然静止在空中，"你女朋友不是自杀，是被人抽了魂。

"苏夜冲向江边时，新闻首升机正在播报陈氏集团爆炸案。

他瞳孔深处浮现林雪溺亡的3D投影——缠在她脚踝的根本不是水草，而是浸透符咒的朱砂绳。

更远处的大厦废墟里，陈昊父亲的尸体手中紧握着半枚青铜指环，和他掌心的残件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