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站在国金大厦56层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表背面的刻痕。
"延昭"两个篆体字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像极了那年周延在筒子楼墙面上刻下的歪扭诗句。
黄浦江的游轮拖着霓虹尾迹划过江面，她忽然想起新婚夜两人分食的关东煮，白萝卜吸饱了汤汁，在冬夜里蒸腾出奶白的雾。
"沈总，永新药业的尽调报告。
"实习生小林的声音打着颤。
女孩指甲上剥落的车厘子色甲油，让沈昭想起二十岁时的自己——捧着洒了半杯的拿铁跟在VP身后，手背被烫红也不敢吭声。
表链扣进皮肉的钝痛惊醒了她。
这是周延用第一笔分红买的卡地亚，彼时他举着丝绒盒子站在地铁口，睫毛上凝着细雪："等咱们搬进江景房，给你换真钻的。
"如今他们在陆家嘴确实有三百平的瞰江公寓，只是玄关处的男士皮鞋，总带着陌生品牌的檀香味。
电梯降到B2时，手机震了一下。
林珊的语音带着华尔道夫餐厅特有的混响："礼物备好了，保准让周延哭成狗。
"背景里刀叉轻碰的脆响，像极了那年圣诞夜，三个穷光蛋碰啤酒罐的声音。
沈昭摩挲着包里的百达翡丽礼盒，忽然发现车载香薰换成了她最厌恶的雪松味。
"师傅，冷气开大些。
"她扯松爱马仕丝巾，后颈胎记突然灼痛起来。
这枚火焰形印记三年前做空瑞幸时也曾发烫，此刻却烫得近乎暴烈。
后视镜里司机的眼神让她想起华尔街那群秃鹫基金合伙人，贪婪里掺着心虚的闪烁。
刹车片发出垂死般的尖啸时，沈昭竟嗅到一丝释然。
挡风玻璃蛛网般裂开的纹路，多像那晚发现周延衬衫领口的口红印——Dior 999的猩红，与林珊生日时她送的色号分毫不差。
温热的血漫过刻着"延昭"的表盘，恍惚听见林珊甜腻的耳语："昭昭最是大度，不会和我们计较吧？
"梅香混着血腥气钻入鼻腔时，沈昭正从冰湖裂隙间往下坠。
藕荷色襦裙在水中绽成将谢的玉兰，金簪坠落的轨迹，活脱脱纳斯达克崩盘那日的K线图。
原主的记忆裹着气泡翻涌而上：生母沈明月难产那夜，接生婆袖口的金线缠枝莲纹；庶妹沈蓉八岁时打翻祠堂长明灯，哭喊着"是姐姐推我"；还有那架尘封的蜀锦织机，齿轮咬合声竟与瑞士钟表店的滴答声渐渐重叠。
"要死也得死个明白。
"她蹬掉绣鞋的力道，带着当年踢开浑水公司办公室门的狠劲。
后颈胎记突然爆出金红火光，冰层裂缝竟呈河图洛书纹样——瑞士雪山遇险时见过的奇景，此刻愈发清晰。
冰纹里浮动的甲骨文"商"字，像极了沈明月账本上的朱砂批注。
破水而出的刹那，沈昭攥住沈蓉的织金马面裙。
这个动作如此熟稔，就像在听证会上扣住对家偷换的财报。
"妹妹可知，阎罗殿今年新换了判官？
"她笑着咳出冰渣，指尖抚过对方发颤的步摇，"专审那些把姐妹当垫脚石的。
"回廊的琉璃灯将雪影揉碎，恍惚与陆家嘴的霓虹重叠。
小丫鬟递来的姜汤腾着热气，让她想起周延煮煳的醒酒汤。
那晚他醉醺醺抱着并购协议说"昭昭，我们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如今想来，说的怕是那家借壳上市的空头公司。
暖阁的炭盆烤得人发蔫，沈昭拨弄算盘珠的节奏，像在敲击老式打字机。
吴管家送来的账本墨迹未干，城南布庄的流水比加密货币还魔幻。
"腊月初八进松江棉五百匹，初十记损耗全销？
"她蘸着朱砂批注，突然笑出声——这手法与瑞幸伪造流水单时如出一辙。
"大小姐这是鸡蛋里挑骨头？
"吴管家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绿得发邪。
沈昭不紧不慢翻开洒金笺，阿拉伯数字在宣纸上跳成蝌蚪文："现代人管这叫供应链金融，搁您这儿..."她忽地莞尔，"该叫挂羊头卖狗肉。
"铜漏滴到申时三刻，织坊走水的铜锣惊飞寒鸦。
沈昭逆着人流冲进火场时，三十岁那年的肌肉记忆在苏醒——纽约大停电那夜，她摸黑完成十亿级并购的手速，此刻正撕开浸水的帐幔。
残存的蜀锦泛着冷光，经纬线竟与瑞士表芯齿轮咬合得分毫不差。
"离火生艮土，姑娘好造化。
"暗处飘来的男声让她汗毛倒竖。
谢观澜青铜面具下的眸子映着火光，掌中龟甲"革"卦的裂纹，竟与美联储突然降息时的K线缺口惊人相似。
三日后，改良织机的木梭穿过金丝时，满屋寂然。
沈昭握着母亲遗留的账本，边角处的鼎纹与瑞士表扣暗合。
当第一匹流光锦倾泻如银河，族老们的脸色比灶膛里的灰还精彩。
"母亲若在世，定要笑这些人眼皮比裤腰还浅。
"她抚过织机榫卯处的德文刻痕，那是沈明月的手迹。
小满捧着新裁的襦裙进来，羊皮手套裹着冻疮未愈的手："小姐，当铺掌柜说这耳坠..."话音未落，琉璃窗外闪过鹅黄衣角——沈蓉鬓边的点翠步摇，与林珊那枚蝴蝶胸针竟是同款。
雪粒子突然密集起来，沈昭望着庑廊尽处的梅树，恍惚看见陆家嘴公寓落地窗上的冰花。
周延送的那盆蝴蝶兰应当枯死了，毕竟连智能灌溉系统都改写了程序。
她摩挲着胎记轻笑，原来背叛从不需要时代更迭，就像韭菜割了一茬又长新。
"去请谢观澜。
"她将陨铁商牌掷入炭盆，金属遇火竟浮现二维码纹路，"就说——"火苗舔舐着二十一世纪最后的信物，"故人备好了瑞幸的蓝山。
"（本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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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摩挲着包里的百达翡丽礼盒，忽然发现车载香薰换成了她最厌恶的雪松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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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枚火焰形印记三年前做空瑞幸时也曾发烫，此刻却烫得近乎暴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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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车片发出垂死般的尖啸时，沈昭竟嗅到一丝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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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握着母亲遗留的账本，边角处的鼎纹与瑞士表扣暗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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