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月错杨尘凉月最新好看小说_已完结小说尘月错杨尘凉月

五更天的雨巷泛着青石板的冷光，杨尘蹲在墙头，袖中柳叶刀还滴着血。

方才在城西客栈，他用三招解决了那个总在袖口藏毒针的三流杀手——雇主派来监视他的尾巴。

雨水顺着刀疤纵横的额角滑落，混着血珠滴在砖缝里，像极了十三岁那年，他第一次握刀时，母亲绣鞋上的那滩血迹。

他摸了摸腰间的牛皮囊，里面装着给凉月带的蜜饯，是从城南老字号“掬芳斋”偷来的。

掌柜的总把桂花酿封在青瓷坛里，坛口系着绛红绸带，像极了母亲临终前给他系的平安结。

那时他刚接了第一单生意，杀一个克扣军饷的校尉，刀刃入喉的瞬间，他才明白雇主说的“江湖恩怨”不过是上位者的权衡，而他这样的孤儿，不过是握在别人手里的刀。

凉月阁的窗棂虚掩着，杨尘翻进去时，正撞见凉月对着铜镜拆头发。

鸦青长发如瀑倾泻，银蝶步摇在灯下泛着微光，她腕上的伤己经结痂，却在换琴弦时不小心蹭到，渗出几点血珠。

“又受伤了？”

杨尘掏出金疮药，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腕，忽然想起上个月在黑市，有个老医者说他掌心的薄茧“像被岁月磨利的刀刃”。

那时他还笑，说刀刃哪会有温度，首到遇见凉月，才知道原来人的体温，真的能焐化袖中藏了十年的霜。

凉月看着他递来的蜜饯匣子，忽然笑出声：“刺客先生今日身上血腥味重些，像沾了雨巷的青苔。”

她指尖划过他手背上新添的刀伤，声音轻得像琴弦上的颤音，“左相次子昨日差人送了珊瑚笔架，说是要我练小楷，将来好抄佛经供在佛堂。”

杨尘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见过左相次子——那个总在袖口绣金线牡丹的纨绔，上个月在醉香楼，曾用马鞭抽死过一个不肯陪酒的歌姬。

凉月说这话时，眼底映着琉璃灯的光，却像蒙了层雾，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后，在井边看见的月亮，明明圆满，却碎成了千万片。

“你父亲真要把你往火坑里推？”

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凉月低头拨弄琴弦，第三根弦己经被他调准，按下去便是清越的宫音：“父亲说，左相府的梧桐枝，总比凉家的凤凰台稳当。”

她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可我听说，左相府的后院，埋着三任侍妾的尸身。”

雨声突然大了起来。

杨尘望着她鬓角沾着的桂花蜜，想起昨夜在城东破庙，听两个更夫闲聊，说左相最近在查去年江南水患的账，而凉太傅正是当时的监赈官。

他忽然明白，雇主为何要杀凉月——不是怕她嫁入左相府，而是怕她带着凉家的秘辛，成为左相手里的刀。

“下月初一，左相府的聘礼就要抬进门了。”

凉月忽然按住他握刀的手，掌心的软肉贴着他掌纹里的老茧，“他们说，成婚前要验身，要我……”她的声音忽然哽住，别过脸去看窗外的雨，“要我褪尽衣衫，由左相夫人身边的嬷嬷检查。”

杨尘的刀刃在袖中发出轻颤。

他想起十三岁那年，雇主让他去杀一个书生，说那人私通外敌。

他潜伏在书斋三天，听见书生夜里对着亡妻的画像说话，说等攒够银子，就带女儿去江南看梅花。

后来他杀了书生，却在床头发现半块没吃完的枣泥糕，和母亲做的一个味道。

“我带你走。”

他忽然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便怔住了。

凉月惊讶地望着他，眼尾还沾着泪，却笑了：“往哪儿走？

你是刺客，我是待嫁的闺阁小姐，这天下之大，可有容得下我们的屋檐？”

雨声渐歇，檐角滴下的水珠在青石砖上砸出小坑。

杨尘低头看着凉月腕上的结痂，忽然想起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银钱，藏在城西当铺的暗格里，足够买两匹快马，够走到江南地界。

可他知道，雇主的眼线遍布天下，凉月眉间的朱砂痣，在有心人眼里，比通缉令上的画像更显眼。

“先别急。”

他忽然松开她的手，从牛皮囊里掏出个木雕蝴蝶，是白天路过巷口时，看老匠人刻的，“我……再想想办法。”

凉月接过蝴蝶，指尖抚过粗糙的纹路，忽然发现蝴蝶翅膀上刻着极小的刀痕，像被人用柳叶刀细细修过——那是他方才在雨巷等她时，用刀刃一点点雕出来的。

更漏声里，杨尘跃上屋檐，忽然听见凉月在身后轻声说：“你知道吗？

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其实不怕死。”

她望着他停在瓦当上的背影，声音混着夜露的清寒，“我怕的是，这辈子都只能在阁里数琉璃灯的穗子，首到变成左相府后院的一捧土。”

雨滴在他靴底的瓦片上，碎成细小的光斑。

杨尘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阿尘，别学你爹握刀，刀握久了，心会结冰的。”

那时他不懂，首到遇见凉月，才知道原来人心的温度，真的能让结冰的刀刃，慢慢渗出春溪般的暖意。

他没有回头，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把她从这金丝笼里抢出来。

靴底的瓦片发出轻响，他听见凉月在阁里拨弄琴弦，这次弹的不是《凤求凰》，而是首陌生的调子，像溪水漫过鹅卵石，带着点试探的清甜。

五更将尽时，杨尘回到城南废塔。

石桌上摆着半块发硬的桂花糕，是凉月昨夜塞给他的。

他咬了一口，甜香混着血腥气在舌尖漫开，忽然笑了——原来这世上，真的有比刀刃更锋利的东西，比如一个人眼里的光，能劈开他积了十年的霜。

袖中传来密信的窸窣声，他知道是雇主催问任务进度。

指尖抚过腰间的木雕蝴蝶，他忽然决定，明日去城西当铺取银子，先探探左相府的后门。

至于雇主……他摸了摸刀疤纵横的脖颈，十年刀尖上的日子，也该让某些人知道，握刀的人，终有一天会学会自己握稳刀柄。

窗外传来第一声鸡鸣，杨尘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忽然想起凉月腕上的伤。

或许，他该先教她些防身的招式，比如如何用琴弦缠住刺客的手腕，如何用发簪抵住对方的命门——就像她用半块桂花糕，抵住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刀痕与糖霜在掌心交织，他忽然明白，有些羁绊，从第一片糖人碎屑落在琉璃灯下时，就己经开始生根。

而他这把本该见血封喉的刀，此刻却想为某个藏着月光的少女，在这吃人的世道里，劈出一条能看见星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