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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念握着生锈的钥匙站在青瓦巷19号门前时正是子夜。

铁门后的老宅院墙爬满枯死的藤蔓，月光从残缺的瓦当间漏下来，在门楣上投下斑驳阴影，像极了那年母亲坠楼时在墙面上绽开的血花。

推开门的瞬间腐木气息扑面而来，玄关处的水晶吊灯只剩三盏灯泡，在穿堂风里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陈念摸出手机照亮，地砖缝隙里渗出暗红污渍，沿着墙面蜿蜒向上，在二楼拐角处凝成一个模糊的掌印——和她昨夜梦见的一模一样。

三年前母亲葬礼后舅舅就断了联系，首到上周陈念收到匿名信，泛黄的信纸上用红笔写着"回来看看你妈妈"，邮戳正是青瓦巷。

她的皮鞋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呻吟，二楼走廊尽头的婴儿房传来断断续续的哼唱，是支跑调的童谣，母亲以前常对着空摇篮唱的那首。

"小娃娃睡棺材，月光光爬窗台，爹爹砍来梧桐树，娘亲缝好裹尸布......"陈念的后背沁出冷汗，婴儿房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昏黄灯光。

她记得十二岁那年深夜，曾看见母亲对着空摇篮说话，摇篮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母亲的手却像在轻拍襁褓。

第二天清晨就传来母亲坠楼的消息，警方说是自杀，可陈念记得母亲临终前抓着她的手，指甲缝里嵌着几缕灰白色的头发。

推开门的刹那手机突然黑屏，黑暗中有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后。

陈念猛地转身，却只看见落地窗边的老式座钟，铜制指针正指向12:07——母亲坠楼的准确时间。

当啷一声，有东西从钟摆里掉出来，是个泛黄的笔记本，纸页间夹着干枯的梧桐花瓣。

字迹歪歪扭扭像出自孩童之手："4月5日爸爸带回来梧桐树，妈妈说小念的弟弟要回来了。

4月6日妈妈在厨房磨剪刀，她说弟弟的脐带要剪断才能活。

4月7日摇篮里都是血，爸爸把摇篮推进地窖，妈妈对着墙笑，墙面上有好多手印......"笔记本在第23页戛然而止，最后一行字被鲜血浸透："小念别怕，弟弟在你身体里"。

陈念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她想起十七岁那年突然增重的十斤，想起医生说子宫里有团模糊的阴影，想起舅舅欲言又止的表情——原来那些深夜里的胎动，从来都不属于她。

地窖的木门在走廊尽头吱呀作响，潮湿的寒气顺着楼梯涌上来。

陈念摸出打火机，火苗窜起的瞬间，她看见台阶上散落着婴儿衣物，每一件都带着陈旧的血渍。

最底层的墙壁上刻满歪扭的字："小念是坏姐姐，抢了弟弟的脐带" "妈妈说把小念埋在梧桐树下，弟弟就能出来"。

头顶传来楼板塌陷的声响，陈念慌忙转身，却看见婴儿房门口站着个穿白裙的女人，长发遮住脸庞，指尖滴着鲜血。

那是母亲的睡衣，可母亲明明己经下葬三年。

女人缓缓抬头，溃烂的右脸爬满蛆虫，左眼却和陈念一模一样，她张开嘴，喉咙里卡着半截剪刀："念念......把弟弟还给妈妈......"打火机从手中跌落，在熄灭前的最后一秒，陈念看见女人背后的墙上，密密麻麻全是血手印，每个手印下方都刻着日期，最早的那个正是她的生日。

原来从出生起，母亲就一首在等待，等待用她的血肉，为从未存在过的弟弟铺路。

当黑暗彻底笼罩时，陈念听见地窖深处传来婴儿的啼哭，还有上楼的脚步声，潮湿的、带着泥土气息的脚步。

她想跑，却发现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摸向腹部，掌心传来蠕动的触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身体里，沿着当年母亲缝补过的伤口，慢慢钻出来。

楼梯拐角处的月光突然被挡住，朦胧中陈念看见个男人的轮廓，手里提着斧头，是记忆中父亲的背影。

可父亲明明在她十岁那年就失踪了，那年春天，后院的梧桐树突然枯死，树根下埋着具婴儿骸骨，肋骨间卡着半枚带血的指甲。

"小念别怕。

"男人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弟弟等了十年，该出来了。

"他举起斧头，刀刃上还沾着新砍的梧桐树皮，陈念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在了地上，母亲的白裙铺在身下，像具展开的裹尸布。

剧痛从腹部传来时，陈念听见婴儿的啼哭终于清晰，带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

她低头看去，自己的手指正在慢慢变成母亲的样子，指甲缝里嵌着灰白色的头发，而在她视线模糊的最后一刻，看见婴儿房的摇篮里，正躺着个浑身缠着脐带的东西，脐带的另一端，深深扎进她的小腹。

座钟在此时敲响凌晨一点，钟声里混着地窖门开启的吱呀声。

陈念不知道的是，在她昏迷的时间里，青瓦巷19号的铁门再次缓缓闭合，门楣上的阴影悄然改变形状，那不是血花，而是个蜷缩的婴儿轮廓，正对着月光，露出没有眼睛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