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往昔

时间：未知地点：大回溯·白银之海的边缘世界蒙上一片橙红似血红的幕布，从银白的沸腾之海中传来呼啸，伴随着滔天的浊浪轰击着那撑天的山堑。

暴虐的源质涌动着，肆意狰狞，好像一首延续到世界的尽头那样。

然后，世界的尽头便有风吹来，夹杂着灰烬和尘埃的味道。

橙红色的天穹倾轧向下，崩裂的大地疯狂抬升，沸腾的水从缝隙中西溢，银海的水气被裹挟成灭世的白色恐怖。

从那幕布的裂隙中，那星辰爆炸的风光竟是那般绝美、宏大。

天地一线之隔，也一无所有，在那海的边缘，仅仅剩下一片狭窄的宁静之地，只容得下一副棋盘和两把椅子，这样毁灭下临时的邀约对局也是一种情趣。

一壶茶水缓缓被人端起，周到地为犹豫沉思，举棋不定的对手添茶，氤氲的茶香缭绕在两者之中，不断飘升也慢慢消散。

沉吟许久的白胡子老头，半倚半靠地坐在棋盘边，罔顾远处不断崩裂的巨响，十分谨慎地摆弄着上面的棋子。

棋盘经历了未知的岁月，红黑双方的棋子都己经遍布裂痕，凋敝的棋局上‘将’和‘士’己经成为了仅存的硕果，在红方星罗棋布的严密防守中显然没有再挣扎的必要。

“哎，这步棋走得可真臭。”

老者突然抱怨，一边伸手想要悔棋，却被助手轻轻拦住。

“先生，规则就是规则，即便是现在，我想我们也不能违背它。”

助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规则……但世界不也因规则而走向注定的毁灭吗？

老者苦笑，将手中仅剩的“士”丢在棋盘上，又顺手拿起茶水轻轻地啜饮。

“首席，规划局发来消息了——”放下手中的茶水，温和的助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架：“大回溯修正计划停滞，未知源质强行催动其进行终章演绎，他们失败了，说祝我们顺利。”

“……”首席沉默片刻，随后不快地摆手，“规划局那群目中无人的理想主义者活该，早碰壁不是比现在好多了。”

“那，还要让科学部尝试进行备份嘛？”

“孩子，别傻了。”

首席显然对这话嗤之以鼻：“别高看他们那群呆子，就是喜欢踩在什么艺术的制高点来剥削世界，不要让他们再伤害她了。”

助手不理解首席的意思，只是执拗地开口：“先生，他们或许有错，但他们也在尽力而为。

至少，他们还在坚持着自己的职责。

坚持本身就是一种勇气。”

“只凭勇气就可以做好一切事了？

做好了就能成功了？”

首席目光温和的看向这个年轻人，尽管没有了未来，但他还是改不了想要说教的毛病，他看着那海，那沸腾燃烧的海，世界另一边也在燃烧的海，一时间竟沉迷于这美丽之中。

世界的远方骤然有轰鸣声传来，那边海洋的深处好像有什么光亮起了，赤红色在漆黑中翻滚着，映照出来自地壳之下的痛苦灼光。

焚风从海的尽头吹来，裹挟着灰色的尘埃和白色的雾气，就好像将整个世界都覆盖了一样。

如同全世界都被海水煮沸了一样。

“这就是她的选择吗？”

回神的助手也一同欣赏起这仅有一次的盛景，不由感叹道：“真可惜，只能看这一次了。”

首席笑呵呵地回答：“谁知道呢？

她既温和又暴戾，既慈爱又冷漠。”

“很像游戏结束的特别鸣谢。”

首席忽然说。

“嗯？”

“游戏啊，你不会没玩过吧？

我是说哪种游戏都一样。”

首席有点疲倦，干脆首接躺在了海边，准备好好在她的怀里最后睡一觉，轻缓的话语像是梦呓：“游戏通关后，总是有各种精美，温馨的结尾动画，也有一些还有彩蛋之类的，上面还会播放一些制作人员的名单，但其实是并没有太多人在意这个的。

真正令人在意的反而是再次游玩的空虚感，感觉自己好不容易通关了，回味的是那些酷炫的设计和人物，以及那些折磨自己许久的关卡和BOSS吧，至于一草一木的风景回忆起也只是感叹一句，好美啊。”

助手愣了片刻，“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吧。”

“是啊，我没有说这有什么不可取的，只是说一整个游戏的经历也只会浓缩成一两个画面。”

首席又接着反问道：“难道人类不就是这样吗？

擅长遗忘，擅长忽略，擅长按照规则行事，即使会不满意也不觉得哪里有错。

一开始就遗忘自己本心，遗忘自己的努力，再到后来，连自己的存在都想遗忘，只知道成为命运的傀儡。

到现在，连整个世界都要死去了，还是选择遗忘这个事实，来麻痹自己。”

助手怔怔地回头，看着躺在海边的那个老者，看着他享受地把头枕在沙堆上，任由烈风吹拂、海浪洗濯，分不清他空洞的眼神中藏的是悲悯，还是自己以往熟悉的讥诮和讽刺。

“其实可以看两次的。”

首席又缓缓开口。

“两次？”

助手不是很明白，就听到老人的解释，“只是你没有经历过罢了。

最让人你遗憾的景色是什么呢？”

“嗯……还没看过金字塔，还有就是没有尝试过世界各地的美食。”

这个问题还是认真想过的答案，毕竟他经常出差还是有一点旅行的经历。

“金字塔有什么好看的，就是一群信仰来生的独裁者建造的陵墓，美食倒真是一个让人眷恋的理由啊。”

来自天穹的风暴将昔日美丽的景象摧毁，整个苍蓝的星球也不复以往的繁荣，己经千疮百孔。

原先的银海也逐渐漆黑，从那漆黑的海中，出现了狞笑的裂缝，从裂缝中流淌出鲜红的血，像是恶魔在为自己的杰作感到自豪。

那轰鸣更加肆无忌惮了。

“会有人真正经历两次的，当那种人出现的时候说明人类的努力没有白费。”

首席眯起眼睛满足地说。

“您也要放弃了吗？”

“有何不可嘛？

我都老了，该退休了，这种事情就靠后来人解决嘛。”

老人又恢复刚刚下棋时候的无赖。

二人之间有些沉默，“我没有放弃，但我己经投子认输了，规则真是一个强大的对手不是吗？”

老者起身将棋盘上的“将”挪走。

滚烫的黑海从世界中剥离，又恢复那一片银白之色，汇聚成一滴银白的水，这世上的一切活水都被这银色抽干，无论是外面的赤红之海还是那滔天的海啸，坍缩，干瘪，到最后留下满目疮痍的海床。

另一只修长的手不知从哪里伸出，抽走了“帅”——于是，星辰也开始停止爆裂，首至光芒消失，从星体间流出的无数源质从幕布外流进那片银白。

整个宇宙陷入原暗，璀璨的星云就此磨灭，只剩虚空。

紧接着变化的就是在“士”摘走之后。

银白的水滴收起了自身的光芒，所以，万物死寂，世界静谧，轰鸣的地壳也停止翻动，裂缝中的岩浆也瞬间凝固，失去了所有的热量……一枚橙色的晶体从虚空中显现，于是银白的水滴自愿被它那引力给吸入，是毁灭也是新生。

规划局，植入。

科学部，植入。

审判所，植入。

伊甸园、委员会、极光……终于，暴虐的源质风暴在橙色晶体的吸收下化为璀璨的源质之柱，同样这星球上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崩解中，就像她在低沉悲鸣，在哭泣。

荒芜大地，橙红天穹一切都在崩解为光粒，成为源质涌入高空上的晶体……“首席，其实我没怎么玩过游戏。”

助手看着这一切，幽幽地开口。

“孩子，不要灰心。”

老人只是笑笑，“会有人帮你抹除遗憾的，我们被遗忘，但人类文明存续的意志绝不会被遗忘。”

两人在相视中化为光点，在微笑中迎接命运的规则。

“感谢您的慷慨与包容，愿我们在未来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