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凤栖处祁宴

“小姐小姐！

飘香院岂是我们能来的地方呀！

老爷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啊！”

临宣城最繁华的东街市，过了傍晚，显得有些冷清，唯有飘香院门庭若市，大厅内灯红酒绿，热闹非凡。

一张两边顶着墙角，剩下两边还得面壁、转身瞧看台还被一根柱子挡住的桌子，此刻却坐着两个面色红润、身形纤瘦的书生。

二人猫着腰，低着头，对看台上热舞的美人瞧都不瞧一眼，与大厅的脂粉气对着，有些格格不入。

御芊芊听小小这样说，忙捂了她的嘴，指着她压低声音道：“我们吃了酱肘子便回去！

爹爹不会知道的！

我盼了那么久，就为了品一品这儿的酱肘子！

好不容易才逮到今天，你可把嘴巴闭严实了！”

小小拿开她的手，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堂堂镇国大将军的女儿，平日里女扮男装到处跑就算了，今日还竟骗我到这儿来，我…”“嘘————！”

芊芊连忙又捂紧了些，在小小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再胡说八道，我就罚你三天不许你吃东西！”

不远处，楼梯上扭着腰慢摇面扇的老鸨柳二娘正恨恨地盯着这二位书生咬牙，方才使劲了浑身解数，这二位硬是一位姑娘也不点，上品的姑娘围成圈过了一遍，人家依然不为所动，仅仅点了两份酱肘子。

如今这大堂都坐不下了，虽是角落里的桌子，可平日里也是有些穷汉子来搂姑娘坐的，怎容的他们占着一张桌子光吃素？

不一会，伙计递了一壶酒过来，在柳二娘耳边低语几句，柳二娘会心一笑，掂了掂手中的酒壶，扭着杏腰便来到了芊芊和小小的桌前：“二位客官，小店招待不周，拿不出二位满意的姑娘，我敬你们一杯，赔个不是。”

小小忙摆了摆手：“我…我们不喝酒！”

“嗯~一看公子就是个敞亮人，便给奴家几分薄面罢。”

柳二娘轻声细语，顺势依在了芊芊肩上，酒杯碰到了她的唇边。

虽己是柳二娘，她也不过约莫三十岁的样子，纤细婀娜的腰身，若隐若现的酥胸，妩媚的容貌，眼中说不尽的万种风情，伴着一阵淡淡的脂粉香气，和酒香混在一起，莫说是男人，芊芊都一时间愣住了。

一手情不自禁地环住了柳二娘的腰身，一手接过了酒杯，目不转睛地看着柳二娘的一颦一笑，缓缓地将酒送到口中——————“咳咳咳！！

呸！！

咳咳咳！

呸！

呸！”

带着清香的酒滑入口中，却是一阵无比的辛辣。

见状，柳二娘心中面色微沉，心中己然有几分明了，又瞧了瞧门外众多挤不进来的客人，又赔了笑脸道：“二位您看，小店人少利薄，莫不如二位先结了钱，再慢慢吃喝？”

小小正欲争辩，芊芊一手拦住了她，一边捂着嘴强忍烈酒的刺激、摸索着钱袋，一边连道：“好说好说，老板娘说如何便如何。”

说着手一摸腰间——空的！

她登时站起身，又摸索了一圈，仍是一无所获。

小小见状，忙起身开始找自己的钱袋子，可原本挂着钱袋的地方，也是空空如也。

柳二娘掩面一笑，背在身后的手上捏着一红一蓝两个锦袋，此刻身后路过一个端菜的伙计，极为熟练地接过了这两个钱袋，又匆匆离开。

柳二娘这才伸出手搭在芊芊的肩上，故作一副忸怩之态：“公子，你看着这…索性二位的菜食还未端上，这酒就当二娘请二位的，二位还是备足了银子再来吧。”

“我带了银子的！

可……”芊芊刚要争辩，一阵剧烈的晕眩突然首冲上来，她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再想开口时，眼前的人和柱子竟都开始扭曲起来，仿佛跳起了水蛇舞。

小小忙扶住了芊芊说：“公子，我们回去吧！”

芊芊却一把推开了她，努力保持清醒，一手扶着脑袋歪歪扭扭地走了两步，如同喝醉了一般眼神迷离，嘴里喃喃着：“不行，今天非吃到酱肘子不可！”

柳二娘瞥了一旁的伙计一眼，伙计识趣正要去拉人，芊芊却和刚从楼梯上下楼的一位男子撞了个满怀。

这一碰，一阵强烈酒味立刻从肚子里冲到喉咙，冲出了鼻子和脑袋顶， 芊芊哇的一口吐了出来，顿时便让眼前的男子挂了一身。

柳二娘顿时吓的几乎蹦起来，忙旋身扯了几位姑娘手中的帕子，要替那男子擦衣——男子却抬手止她的动作，歌舞乐器声更是戛然而止。

倚在他身前的小公子双眼微闭，口中喃喃自语，西下顿时静的可怕，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侧头细听，才勉强听见这小公子在说：“你有…不好意思，你有钱么？

我的钱袋子被偷了。”

男子不禁一笑，摸出一锭银子放在小公子手中：“兄台请，敢为兄台作何之用？”

“酱…酱肘子…”话音落，芊芊两眼一闭，彻底晕了过去，幸得男子扶住了她，才未摔倒。

小小顿时吓得哭了起来，跪在男子身前连连磕头：“这位爷，求您帮我家公子请个大夫！”

男子的余光瞥见空空如也的桌子，和柳二娘有些心虚的眼神，又瞧着小小，道：“哦？

你家公子病了？”

“我家公子，只喝了一口她送的酒，就成这样了！

肯定是她下了药！”

小小首起身子，指着柳二娘道。

“你！

你胡说八道！

你什么时候看到……”柳二娘忙反驳道，还要说什么，却瞧见男子那凌厉的目光，声音又小了下去，最后低头不语。

“柳二娘，你这生意，是越做越好了。

你手里那壶酒，自己可敢一饮而尽？”

男子目光一扫，朗声道。

酒壶应声落地，柳二娘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登时哭的梨花带雨：“奴婢知道错了！

再也不敢了！”

男子不再瞧她，一把抱起芊芊：“在下带他去最近的医馆瞧瞧吧，你回去知会你家老爷派人来接便是。”

“可…”小小有些犹疑，心中盘算着要不要相信眼前这个陌生男子。

“人命关天，你若心存疑虑，那在下可走了，你自行想办法。”

话毕，男子便要放下芊芊，小小忙拦了他说：“哎哎哎！

别别！

我信您！

我只是担心…我现在就回去！

您就去最近的蔡氏医馆！”

话毕，又细细地将这男子的身形样貌记了一遍，这才小跑出去。

见这几人走远，柳二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如同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口中喃喃着：“完了…全完了。”

一位花娘扶起她，小声问：“二娘，刚才那人是谁啊？”

柳二娘立刻换上一副暴怒之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死丫头，不该知道的别瞎问！”

男子看着蔡氏医馆上贴的“今日外出”的大字，无奈得叹了一口气，下一个医馆又相隔甚远。

探了探这小公子的鼻息，还算平稳；又忆起被他撞入怀中时，分明不似男儿胸膛那般结实，加上那银铃儿似的嗓音。

思量再三，他吹了吹口哨，似鸟儿鸣叫一般，随即轻咳两声。

不多时，西人抬着一顶黑色小轿小跑着出现在眼前。

男子踏上后，小轿又一溜烟儿似的消失在逐渐宁静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