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山寺村

第一章 雾锁山村杜远第三次检查相机设备时，大巴车终于摇晃着停在了山路尽头。

车门"嗤"的一声打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泥土与腐朽树叶的潮湿气息。

"雾山村到了。"司机头也不回地喊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杜远拎起背包和相机箱，迈下车时才发现天色已近黄昏。远处，

一片灰蒙蒙的村落被笼罩在浓雾中，只能隐约看见几处屋顶的轮廓。山风穿过峡谷，

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你就是那个来拍照的？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路边，手里提着一盏油灯。

昏黄的光线照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杜远注意到老人的右眼浑浊发白，

像是覆着一层薄膜。"是的，我是民俗杂志的摄影师杜远。"杜远伸出手，"您是村长吗？

"老人没有握手的意思，只是用那只完好的左眼上下打量着他："叫我老周就行。

村里不常来外人，特别是这个时候。"他转身朝村子的方向走去，"跟上，

天黑前得把你安顿好。"杜远快步跟上，脚下的泥土路湿滑异常。随着深入村子，

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十米。路两旁的房屋都是老旧的木结构，

黑漆漆的窗户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更奇怪的是，虽然才傍晚时分，

却几乎看不到村民活动的迹象，整个村子安静得可怕。"村里人...都睡这么早吗？

"杜远忍不住问道。老周头也不回："明天是大祭，今晚要斋戒静心。"转过一个弯，

前方突然出现一片开阔地，中央搭着一个巨大的竹木结构，看起来像是个舞台，

但又比普通舞台复杂得多。台子上悬挂着各种彩色的布条和木制面具，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那就是傩坛？"杜远兴奋地举起相机。"别拍！"老周猛地转身，一把按住相机，

力道大得惊人，"现在不能拍！明天仪式开始后才行！

"杜远被老人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好、好的，我明白了。"老周松开手，

表情缓和了些："傩祭是神圣的，规矩很多。你先住下，明天我会告诉你什么能拍，

什么不能拍。"他们最终停在一栋两层木楼前。老周推开门，霉味和尘土立刻涌了出来。

"这是村招待所，平时没人住。"老周点燃桌上的油灯，"厕所在后院，晚上别乱跑，

山里野兽多。"杜远点点头，放下行李环顾四周。房间很简陋，但还算干净。

墙上挂着几幅褪色的年画，内容都是些神神鬼鬼的题材。"七点我来送晚饭。

"老周说完便离开了，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浓雾中。杜远长舒一口气，坐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

他掏出手机，发现果然没有信号。窗外，雾气更浓了，夜色像墨一样晕染开来。他打开相机，

翻看今天路上拍的照片。当翻到一张山路转弯处的照片时，

他手指突然僵住了——在画面的边缘，一棵老树后面，似乎站着一个人影。杜远放大查看，

心跳骤然加速。那是个穿白衣的女子，长发遮住了脸，但明显正对着镜头的方向。

"什么时候..."杜远不记得路上见过这样一个人。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吱呀"一声，

像是有人轻轻推开了大门。杜远屏住呼吸，仔细聆听。脚步声很轻，但确实有人在上楼。

他悄悄起身，抄起桌上的铁制烛台。脚步声停在了门外。"谁？"杜远问道，

声音因紧张而略显尖锐。没有回答。几秒钟后，一张纸条从门缝下塞了进来。

杜远等脚步声再次消失后才捡起纸条。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别拍傩戏，天亮前离开。

他们不是要驱鬼，是要喂鬼。"落款只有一个字："荷"。

第二章 守庙人之女杜远一夜未眠。那张神秘的纸条被他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

上面的字迹在油灯下显得格外诡异。天蒙蒙亮时，他才迷迷糊糊睡去，

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杜先生！该起了！"是老周的声音。杜远挣扎着爬起来，

发现窗外雾气仍未散去。他迅速将纸条塞进枕头下，然后打开门。老周站在门外，

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吃完跟我去祠堂，族长要见你。"粥的味道很奇怪，

有种说不出的草药味，但杜远实在太饿了，还是勉强喝了下去。饭后，老周带他穿过村子。

白天的雾山村依然安静得反常，偶尔遇到的村民也都行色匆匆，看到杜远时眼神闪烁，

很快避开。"他们好像不太欢迎外人。"杜远小声说。老周冷笑一声："不是不欢迎外人，

是不欢迎任何打扰祭祀的人。今年的傩祭特别重要，关系到全村人的性命。""这么严重？

""三年前修水库，动了山根。"老周指了指村子西头，"从那以后，村里就开始死人，

都是莫名其妙就...没了。傩公说，是触怒了山里的东西，得用大祭安抚。

"杜远顺着老周指的方向看去，隐约可见一口古井的轮廓，周围插满了彩色的旗子。

祠堂比杜远想象的要大得多，门楣上挂着一块已经褪色的匾额，写着"雾山宗祠"四个大字。

推开沉重的木门，里面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香火和某种腐朽的味道。

祠堂正中坐着一位白发老者，身穿深蓝色长衫，面容威严。两侧站着十几个中年男子，

全都表情肃穆。"族长，人带来了。"老周恭敬地说。

白发老者审视着杜远："你就是省城来的摄影师？""是的，我是来记录传统傩戏的。

"杜远感到数十道目光同时刺在他身上，后背渗出冷汗。"傩戏是我雾山村百年秘传，

向来不示外人。"族长缓缓道，"但今年情况特殊，傩公说需要'外人眼'来见证，

才能平息那位大人的怒气。"杜远不明白"外人眼"是什么意思，

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事。"你可以拍照，但必须严格遵守我们的指示。"族长继续说，

"仪式开始后，无论看到什么，都不准出声，不准干涉，否则..."他没有说完，

但威胁的意味很明显。离开祠堂后，杜远终于忍不住问老周："族长说的'那位大人'是谁？

"老周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不该问的别问。记住，天黑后待在房里别出来，

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回到招待所，杜远越想越不对劲。

、村民诡异的行为、族长含糊其辞的威胁...这一切都表明傩祭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决定在仪式前先偷偷拍些素材。下午，趁着村民都在准备祭祀，杜远溜出了招待所。

雾气比早晨淡了些，能看清村子的布局。他避开主要道路，绕到早上看到的那个傩坛后面。

坛上已经摆放了各种法器，最引人注目的是十几个造型狰狞的木制面具，

每个都有真人脸大小，涂着鲜艳的油彩。杜远小心地拍了几张照片，正准备离开时，

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啜泣声。声音来自傩坛下方的一个小棚子。他悄悄靠近，从缝隙中看去，

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棚子里绑着一个年轻女子，身穿白衣，长发凌乱。

她的手腕和脚踝都被红绳捆住，嘴里塞着布条。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她面前摆着一套鲜红的嫁衣和一面铜镜。女子似乎感觉到了杜远的存在，猛地抬头。

那是一张清秀的脸，此刻却布满泪痕和恐惧。她拼命摇头，发出含糊的呜咽声。

杜远正犹豫是否该救她，突然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他最后看了女子一眼，

迅速躲到一堆竹筐后面。来人是两个中年村民，他们走进棚子，粗暴地将女子拖了出来。

"别磨蹭了，傩公等着呢。"其中一个说道。"这丫头命真好，能被选中是福气。

"另一个笑着说，声音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女子被拖向村子西头，杜远远远跟着，心跳如鼓。

他们最终停在了那口古井旁。井边已经聚集了十几个身穿黑袍的人，

中央是个戴着巨大鬼面具的佝偻老者——想必就是傩公。杜远躲在一棵树后，

用长焦镜头观察。傩公开始念诵某种咒语，其他人则围着井跳着奇怪的舞蹈。

女子被按在井边，有人开始给她换上那套红嫁衣。就在这时，女子突然挣脱束缚，

扯掉嘴里的布条，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救命！他们要拿我祭井！

"杜远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了。祭井？活人祭祀？傩公大怒，

一巴掌将女子打倒在地："不知好歹的东西！能伺候那位大人是你的福分！"女子趴在地上，

突然看向杜远躲藏的方向，眼神中充满哀求："求求你！救救我！我知道你跟着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杜远的方向。他暗叫不好，正要逃跑，

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不想死就别出声。"杜远猛地回头，

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站在身后。她穿着普通的农家衣服，面容与井边的女子有几分相似，

但眼神更加坚毅。"我是林小荷，被绑着的是我姐姐。"女孩压低声音，"现在跟我走，

否则下一个祭品就是你。"第三章 井中秘闻林小荷的手冰凉得像具尸体，

拉着杜远在雾气弥漫的村中小道穿行。他们避开主路，穿过几户人家的后院，

最后来到一座破败的小庙前。"这是山神庙，已经废弃多年了。

"林小荷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他们不会找到这里。"庙内空间狭小，

只有一尊残缺的山神像，香炉里积了厚厚的灰尘。杜远喘着气，背靠墙壁滑坐在地上。

"你姐姐...他们真的要..."杜远说不下去了。

林小荷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泪光："每年傩祭都要献祭一个女子给井里的东西。

三年前开始，已经死了三个女孩了。""为什么不报警？逃跑？"杜远难以置信地问。

"报警？"林小荷苦笑，"村长的小儿子就是县里公安局的。逃跑？

上次尝试逃跑的女孩被找回来时，已经没了舌头和眼睛。"杜远胃里一阵翻腾，

早上喝的那碗怪味粥似乎又要涌上来。"那口井里到底有什么？"林小荷沉默了片刻，

声音压得更低："听我爷爷说，百年前村里有个姑娘爱上外来的货郎，怀了孩子。

族里认为她辱没门风，把她绑上石头沉了井。从那以后，井就开始闹鬼。""闹鬼？

"杜远虽然不信这些，但此刻村中的诡异氛围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起初只是井水变红，

后来有人在月圆之夜看到井边坐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林小荷继续说，"再后来，

村里开始死人，都是壮年男子，尸体捞上来时...内脏都没了。

"杜远想起老周说的"修水库动了山根"，看来那只是掩盖真相的借口。

"所以你们就用活人祭祀来平息她的怨气？"林小荷点点头："傩公说，

只有每年献上一个新娘，才能保住村子平安。

我姐姐是今年选中的'新娘'...""那你为什么帮我？你自己不也很危险吗？

""因为我见过井里的东西。"林小荷的声音颤抖起来，"去年祭祀时我偷偷跟着，

看到...看到从井里伸出来的根本不是人手，而是...像树根又像触须的东西，

它们把祭品拖下去时，

我听到咀嚼声..."杜远突然想起那张纸条："所以昨晚是你给我塞的警告？

""我听说村里要来外人，就想警告你离开。傩祭需要'外人眼'，

我猜他们可能也想对你下手。"杜远掏出手机，依然没有信号："我们必须想办法救你姐姐，

然后离开这里报警。""没用的，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林小荷绝望地说，"天黑后，

井里的东西就会醒来..."远处突然传来鼓声，沉闷而有节奏，像是某种召唤。

林小荷脸色大变："开始了！"杜远从门缝往外看，只见雾气中亮起一排火把，

正向古井方向移动。他转向林小荷："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打断仪式？民间传说里，

这种邪术通常都有破解之法。"林小荷思索片刻："爷爷说过，

那女人死时戴着祖传的银镯子，如果能找到镯子...""镯子现在在哪里？

""应该还在井底，但随着她变成...那个东西，镯子可能已经附上了邪气。

"杜远咬了咬牙："总得试试。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暂时制住那东西吗？

""盐和铁器能伤到它，但杀不死。"林小荷说，"庙后有些旧法器，也许有用。

"他们在庙后找到一把生锈的匕首和几包发黄的盐。杜远将盐装进口袋，匕首别在腰间。

"听着，"他转向林小荷，"我去引开他们，你找机会救你姐姐。如果情况危急，

就往村外跑，别管我。"林小荷抓住他的手臂："你会死的！""不会。

"杜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可是带着'外人眼'呢，记得吗？"鼓声越来越急，

雾气中开始夹杂着奇怪的吟唱声。杜远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庙门。

第四章 血祭靠近古井的过程比杜远想象的容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仪式上，

没人注意到一个黑影正从侧面接近。井边已经围满了村民，每个人都戴着简陋的鬼面具。

傩公站在井台上，身穿五彩法衣，手持铜铃摇晃。林小荷的姐姐被绑在一根木桩上，

身上的红嫁衣在火把照耀下鲜艳如血。杜远躲在距离井台二十米远的一棵大树后，

用相机记录着这一切。通过长焦镜头，他能清晰地看到女孩脸上绝望的泪水，

以及傩公面具下那双狂热的眼睛。"敬告井君，今献新娘，

乞赐平安..."傩公高声念诵着，声音嘶哑刺耳。村民们跟着重复，声音机械而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