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天害理

天下凡人的出路没有几个——去玄天宗修仙、去青峰山炼器、在灵村当一辈子凡人以及到血煞盟成为邪修。

晨雾裹着茶香漫过青石板，古天跷腿坐在茶馆漏雨的棚顶上，指尖转着刚摸来的茴香豆。

"要说十八年前那场祸事..."独眼说书人惊堂木拍得茶沫西溅，"叶家七百口一夜之间化成血水，连屋檐下的燕子窝都没留下！

"汉子们听得首咂舌。

古天翻身跃下房梁，破草鞋精准踏在空碟旁："胡老头又编瞎话！

真要死得精光，怎会有血色襁褓漂到白鱼渡？

"说书人独眼眯成缝笑道："小子倒是清楚？

""那可不！

"古天顺手顺走桌角的蜜饯。

"去年中元节，王瘸子就在渡口捞到块血缎子..."他忽然压低声线，"上面还绣着鬼画符！

"茶客们哄笑着扔来花生壳。

“呜——”震天的牛角号响起。

古天也不瞎聊了赶紧往村口冲，差点撞翻挎着药篮的王婶。

"要死啊！

"王婶对着他的背影喊，"猎队归来要取兽丹祭剑碑，你去凑什么热闹？

"十二匹铁角马踏着血雾冲进村口，为首的林虎将猎旗往地上一杵，旗杆不偏不倚插在古天脚边三寸。

溅起的碎石在他破裤腿上划开道口子。

"哟，这不是咱们村的天字号大忙人么？

"林虎摘下染血的护腕往古天脸上甩，"劳驾把爷的靴子舔干净，赏你块妖兽下水。

"古天用树枝挑开护腕："虎哥这靴面亮得能照妖，昨晚莫不是跪着给剑碑磕了整宿？

"人群爆出压抑的嗤笑。

林虎脸色铁青，突然抬脚踩住古天露着脚趾的草鞋："没爹没娘的野种，也就剩张嘴利索。

"古天突然暴起，脑门重重撞上对方鼻梁："你爹娘倒是齐全，生个儿子不如村口配种的驴！

"两人滚作一团撞翻了祭品台。

林虎仗着体形优势将古天压在身下，拳头带着破风声砸下："老子今天教你怎么当条好狗！

""教人当狗得先学狗叫..."古天左臂护头，右手突然抓了把香灰扬向对方眼睛，"来，给小爷学个狼烟猎队遇袭的警报！

""够了！

"村长拐杖重重顿地，剑碑突然青光暴涨。

林虎的拳头停在半空，古天趁机兔子蹬鹰将他踹开。

"老东西偏心！

"林虎抹着鼻血跳脚，"这野种弄脏祭坛就这么算了？

"古天吐掉嘴里的草屑，指着满地狼藉："虎哥眼神果然随了您那猎犬，没瞧见打翻的全是去年祭祀剩下的陈货？

""都闭嘴！

"村长枯手突然亮起符咒，古天和林虎同时被无形之力按跪在地，"今年玄天宗弟子海选，你俩明日都去试炼！

"林虎嗤笑出声："这野种连猎户考核都过不了...""过不了考核的废物是你爹吧？

"古天歪头避开飞来的碎石，"去年蛇沼谁吓得尿裤子，需要我把你亵裤挂剑碑上回忆回忆？

""老子要是进不了玄天宗，就把这双靴子吃了！

"林虎扯着脖子怒吼。

古天慢悠悠系着散开的草鞋："那您最好选双软乎的。

"林虎暴起：“废物，你要是能进玄天宗我把你这草鞋吃掉！”

“够了，古天你去拿东西把这里打扫一下。”

村长再次发话。

古天没在搭理林虎，去西仓方向取扫帚。

还未走远便听见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村长，这个跑腿过活的野种，去了也是丢人，真让他去吗？”

“行了，林虎。

适龄的都能去，准备祭剑碑了。”

这剑碑是玄天宗赐给八十个灵村的庇护，每年需要献祭兽丹维持庇护。

古天听着两人的话语拳头越攥越紧。

次日。

玄天宗青袍修士赵清涯踏着晨露进村时，古天正蹲在茅屋顶补漏。

林虎领着七八个少年堵在村口，崭新的皮甲擦了桐油，在朝阳下亮得能晃瞎人眼。

"都排好队！

"外门弟子赵清涯甩出测灵盘，青铜罗盘上的云纹硌着三枚下品灵石，"骨龄十六至二十者，手触乾位卦象。

"林虎第一个上前，掌心刚贴上盘面，坎位便亮起寸许青光。

"水木双灵根！

"人群炸开惊叹。

屠户儿子王小胖兴奋地扯古天裤脚："虎哥说要带我进玄天宗当灵厨...""灵厨？

"古天叼着草茎嗤笑，"就他这资质，顶多给炼丹房当柴火——哎哟！

"瓦片突然滑落，正砸中底下撒尿的老黄狗。

测到第十三人时，古天拍着裤腿草屑晃到队尾。

赵清涯皱眉打量他露出脚趾的草鞋："衣物不整者...""仙长明鉴！

"古天突然捂住心口作痛心状，"昨夜替王婶烘药草，外衫不慎焚毁——您要不嫌弃..."他作势要脱裤子，"我这裤子倒是玄天宗出品的云锦呢！

"围观妇人笑骂着扔来烂菜叶。

赵清涯黑着脸扔过测灵盘："速测！

"古天指尖刚触到卦纹，坤位突然腾起黑雾。

赵清涯猛地抽回罗盘："无灵根！

下一个。

""不可能！

"古天拽住修士袖口，"上月我还帮李老头疏通灵田渠..！

不可能！

"林虎突然插进来掰开他手指："野种就是野种，剑碑赏口饭吃还真当自己是人物了？

"他故意晃着腰间新得的玄天宗木牌，"叫声爷爷，赏你块擦牌布。

"日头爬至中天，剑碑投下的阴影恰巧笼住古天。

他盯着掌心测灵盘留下的红痕，耳畔林虎的嘲讽化作嗡鸣。

“不可能、不可能。

你他妈去死！”

古天的拳头带着怒火砸向林虎。

"放肆！

"赵清涯单手轻轻一挥古天被振飞撞上剑碑。

古天单手撑着剑碑起身时，怒火仿佛要烧穿眼眶。

碑顶兽丹突然毫无征兆地裂开细纹，青光如垂死老者的喘息忽明忽暗。

赵清涯御剑冲到碑前，将古天甩到身后，指尖法诀快成残影"所有人退后十丈！

"古天却鬼使神差地往前踏了半步，体内"咯噔"轻响像是枷锁的声音。

赵清涯猛地回头："你！

过来按住震位符纹！

"林虎跳脚大喊："仙长！

这野种毫无灵根...""闭嘴！

"赵清涯甩出缚灵索将古天拽到碑前，"不想全村变坟场就照做！

"古天手掌贴上冰冷碑面的刹那，血色符文顺着指尖疯狂蔓延。

他听见识海里响起苍老的嗤笑。

“退后！”

赵清涯对着古天命令，随后从储物囊中拿出一颗自己的兽丹嵌入碑顶，剑碑突然爆出刺目的光芒，又在众人惊叫前恢复如常。

"临时通行令。

"赵清涯将木牌拍在古天胸口，"到了山门自有师兄查验资质。

"他扫过裂纹己复的剑碑，喉结动了动。

“仙长...”林虎正欲开口便被赵清涯瞪了回去。

他泱泱的抢过木牌对着日头照："该不会是拿狗牌糊弄人吧？

""总比某些人强——"古天突然凑近他耳畔，"听说外门茅厕缺个倒夜香的管事？

"返程飞剑升起时，王小胖扒着剑刃喊："天哥！

记得给我捎仙家麦芽糖！

""好，小胖等着吧。

"古天把木牌塞进裤裆暗袋，"老子进了玄天宗先这买双鹿皮靴——专踩狗头的那种！

"云层之上，赵清涯摩挲着留影石里的血色残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