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剪影

郑岩戴上橡胶手套，推开那扇沉重的红木门。

林国栋的办公室保持着死亡现场的原貌——富丽堂皇，一尘不染，

除了办公桌后那具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10点到12点之间。

"法医蹲在尸体旁，头也不抬地说，"后脑遭受重击，凶器应该就是这个。

"他指了指地上沾血的黄铜镇纸。郑岩蹲下身，注意到死者右手食指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

"指甲缝取样了吗？""取了，等结果吧。"法医叹了口气，"不过别抱太大希望。

凶手很专业，现场没留下指纹、鞋印，连门把手都擦得干干净净。"郑岩站起身，

环视这个堪称完美的犯罪现场。林氏集团董事长的办公室位于大厦顶层，

昨晚整层只有死者一人。监控显示最后离开的清洁工是晚上7点，之后没有任何人进出。

大楼安保系统完善，每个入口都有摄像头和刷卡记录。"密室杀人？"年轻警员小李凑过来，

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郑岩没有回答。他注意到死者西装口袋边缘露出的一角纸片。

小心翼翼地抽出来——是一张塔罗牌，"正义"，牌面被血染红了一角。"第三个了。

"小李低声说。郑岩皱眉。上个月两起富豪死亡案件，现场也都发现了塔罗牌，

分别是"审判"和"力量"。媒体已经开始炒作"塔罗杀手"的传闻。

"查一下死者的社会关系。"郑岩收起塔罗牌，"重点是有没有和前两起案件的死者有交集。

"---三天后，案情分析会上，郑岩的黑眼圈更深了。"三位主要嫌疑人。

"他点击遥控器，投影仪上出现三张照片。"第一位，林子豪，死者的养子。

林国栋的遗嘱显示大部分财产将捐给慈善机构，林子豪只能得到一小部分。据佣人反映，

两人最近因为此事激烈争吵。""第二位，苏雯，死者秘书。

公司内部传言林国栋多次对她性骚扰。她的手机记录显示，

案发当晚9点半她接到过死者电话，但声称只是工作事宜。""第三位，王立峰，

商业竞争对手。林氏集团最近在竞标中击败了他的公司，导致他损失惨重。

"小李举手："三人的不在场证明呢？""林子豪在酒吧，有监控和酒保作证；苏雯在家，

小区门禁记录显示她9点40分进入后没再出来；王立峰..."郑岩停顿了一下，

"他说自己在家睡觉，没人证明。"会议室里一阵骚动。"但是，"郑岩提高声音，

"王立峰住在有严格安保的高档小区，监控显示他晚上8点回家后确实没再出门。

而且..."他切换幻灯片，"三个嫌疑人都不具备避开所有监控进入大厦的能力。

""所以又是个死胡同？"局长沉着脸问。

郑岩摇头："死者手机最后一通电话不是打给苏雯，而是这个号码。"屏幕上显示一串数字，

"未存储联系人，通话时间30秒。我们查了，是个叫赵明的私家侦探。""私家侦探？

"局长挑眉。"更奇怪的是，"郑岩声音低沉，"这个赵明，是我妻子车祸案的调查员。

"会议室瞬间安静。三年前，郑岩的妻子在一起车祸中丧生，肇事司机逃逸，案件至今未破。

"你认为有关联？"局长问。郑岩没有回答。他昨晚翻出了妻子的案件档案，

发现赵明当时提交的报告中有几页失踪了。而档案袋里，

不知何时被人塞了一张塔罗牌——"隐士"。---郑岩站在赵明侦探事务所门前，

门上的招牌已经积满灰尘。隔壁便利店老板告诉他，赵明一个月前就搬走了。

"他提到去哪了吗？""说是女儿忌日快到了，要回老家上坟。"老板挠挠头，"说起来，

他女儿也是车祸死的，好像有十年了吧。"郑岩心头一震。回到车上，

他立刻打电话回局里："查一下十年前本市的女性车祸死者，父亲叫赵明的。"等待回复时，

郑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最近他总是做同一个梦——妻子临死前的争吵。"你会后悔的！

"她在梦中尖叫，"你明明知道真相！"他究竟知道什么？郑岩揉着太阳穴，手机突然响起。

是小李。"队长，查到了。十年前有个赵雨欣，22岁，过马路时被车撞死。

肇事司机..."小李停顿了一下，"是林国栋。"郑岩的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林国栋，

第一个死者张成，第二个死者马伟，都是当年那起车祸的目击证人。

而他们三人共同点是——都因证据不足被免于起诉。"赵明现在在哪？"郑岩声音沙哑。

"不清楚，但他女儿墓地在城西公墓。"郑岩发动车子。他需要看看赵雨欣的墓碑，

也许能找到线索。车子驶入主路时，他瞥见后视镜里有一辆灰色轿车不远不近地跟着。

墓地笼罩在细雨中。郑岩很快找到了赵雨欣的墓碑——朴素的花岗岩上，女孩笑容灿烂。

墓碑前放着新鲜的白菊花，显然有人刚来过。郑岩蹲下身，发现花束下压着一张照片。

翻过来一看，是他妻子和赵明站在一起的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正是妻子死亡前一天。

手机突然震动，法医发来信息："死者指甲中的皮肤组织DNA结果出来了，

已经录入系统比对。"郑岩正要回复，又一条信息弹出："匹配结果——郑岩。

"他的血液瞬间凝固。这不可能，

他根本没接触过尸体...除非...记忆碎片突然闪回——昨晚他吃了安眠药，

却依然失眠。凌晨一点，他开车出门，却记不清去了哪里...灰色轿车缓缓停在他身后。

车门打开，赵明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部录音笔。"终于想起来了？

"赵明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我花了三年时间准备这场复仇。

催眠、药物、心理暗示...让你成为我的正义之手。"郑岩的枪已经握在手中，

却抖得无法瞄准。"我妻子...是你杀的？""不，是你。"赵明微笑，

"就像林国栋他们一样。你内心深处知道他们该为小雨的死负责，

就像你知道你妻子收了他们的钱，故意销毁证据。

"录音笔播放出一段对话——是郑岩和妻子的争吵。"那些孩子就该死吗？"妻子哭喊着，

"你为了升职连良心都不要了！"郑岩跪倒在雨中。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晚他追出门，

看到妻子被车撞飞...而驾驶座上，是醉醺醺的林国栋。"现在，选择吧。

"赵明递给他一把枪，"是自首，还是杀了我掩盖一切？毕竟，你知道所有证据都指向你。

"郑岩抬头，看到赵明眼中和自己一样的痛苦。两个失去挚爱的男人，在雨中沉默对峙。

远处警笛声渐近。赵明最后看了女儿墓碑一眼，转身离去，留下郑岩跪在雨中，

手中塔罗牌"正义"被雨水浸透，渐渐模糊了图案。郑岩盯着DNA检测报告，

纸面上的字母像蚂蚁一样爬行。"匹配度99.98%"几个字刺痛着他的视网膜。

办公室里空调开得很足，他的后背却渗出一层冷汗。"系统出错了吧？"小李站在旁边，

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不安，"郑队你都没进过现场隔离区。"郑岩喉结滚动。

他确实戴着手套、鞋套，按规矩没直接触碰尸体。

但报告上白纸黑字：死者林国栋右手食指指甲缝中提取的皮肤组织与他的DNA匹配。

"重新检测。"郑岩把报告揉成一团，"用B样本。

""已经做了三次了..."法医老陈推门而入，脸色比平时更加阴沉，"结果一致。

"他放下一只证物袋，里面是那枚沾血的塔罗牌"正义"。郑岩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伸手想拿证物袋，老陈却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别碰。上面有你的指纹。

"办公室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声。小李瞪大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不可能。"郑岩声音嘶哑，"我戴着手套处理的证物。"老陈叹了口气，

从文件夹抽出一张指纹比对图："你自己看。"郑岩的拇指指纹清晰地印在塔罗牌一角，

像是无声的嘲讽。他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我要看监控。"他咬着牙说，

"证物室、检验科、现场，所有的。"---监控室里，六个屏幕同时播放不同角度的录像。

郑岩死死盯着画面，眼睛干涩发痛。"案发当晚10点到凌晨2点，你在家。

"技术员小张调出小区监控，"电梯和楼道监控都显示你没出门。"郑岩点头。

他记得那晚吃了安眠药，睡得很沉。但监控只能证明他没从正门离开——他住在二楼，

从阳台爬下去并不难。"证物交接记录显示你确实戴了手套。"小张切换画面，

"但这里..."他放大证物室门口的一个镜头，凌晨3点17分，

一个模糊的身影刷开电子锁进入。身影穿着和郑岩一样的深蓝夹克，背影几乎一模一样。

那人没开灯，径直走向存放塔罗牌的柜子。"面部识别呢？"郑岩问。"角度问题，

拍不到正脸。"小张犹豫了一下，"但门禁系统记录...用的是你的卡。

"郑岩的胃部绞紧。他的门禁卡从不离身，

除非...记忆碎片突然闪回——前天中午他在警局餐厅打翻咖啡，

外套送去干洗了两个小时。足够时间复制一张卡。"继续查赵明的下落。

"郑岩起身时晃了一下，扶住桌子才站稳，"我要去趟医院。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让郑岩想起妻子临终的病房。神经科主任周教授是他大学同学，

看完他的脑部CT后皱起眉头。"没有明显器质性病变。"周教授推了推眼镜，

"但你描述的片段性记忆缺失和幻觉...最近压力很大？

"郑岩揉着太阳穴："我可能被人下药了。""尿检显示有苯二氮卓类药物残留。

"周教授递给他一份报告，"和你说的安眠药成分一致，但剂量..."他停顿了一下，

"远超治疗量，接近麻醉剂量。""这种剂量会怎样？""意识模糊，顺从指令，

事后记忆缺失。"周教授表情严肃，"常被用于非法审讯或...催眠操纵。

"郑岩想起赵明资料里"曾进修临床心理学"的记录。他谢过老同学，

走向停车场时手机震动——小李发来消息："赵明女儿车祸案档案不见了。"天色已晚，

路灯将郑岩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拉开车门时，注意到对面停着一辆灰色轿车，驾驶座有人影。

这已经是第三次看到这辆车了。郑岩系好安全带，故意绕了几条小路。后视镜里，

灰色轿车依然保持两辆车距跟着。他在红灯前突然急转，拐进一条单行道，然后猛踩刹车。

灰色轿车来不及反应，被迫停在他后面。郑岩拔枪下车，敲响对方车窗。玻璃缓缓降下，

露出一张陌生的年轻面孔："警官，有事吗？""为什么跟踪我？""跟踪？

"年轻人一脸茫然，"我回家啊。"他指了指前面的小区。

郑岩审视着他的表情——太自然了，不像演戏。他瞥了眼后座，空空如也。"驾驶证。

"年轻人顺从地递上证件：王磊，25岁，住址确实是前方小区。郑岩记下信息归还证件，

道歉后回到自己车上。也许真是巧合。他发动车子，却没注意到后视镜里，

王磊拿起手机说了句："他起疑了。"---赵雨欣的墓前，

郑岩发现那张照片背面还有一行小字："真相在开始的地方。"开始的地方？

他妻子遇害的路口？还是...郑岩突然想起什么，驱车前往妻子生前最爱的咖啡馆。

"蓝调"咖啡馆几乎没变，连老板娘都没换。郑岩出示警徽，

询问三年前妻子是否在这里见过什么人。"苏警官啊..."老板娘回忆道，"她常来，

最后那次是和一个男人，在角落那个位置。"她指向靠窗的座位，"他们好像吵架了，

苏警官走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记得那人长相吗？""戴眼镜，

四十多岁吧..."老板娘突然指着门口，"哎，有点像那位客人！"郑岩猛地回头，

正好看见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匆匆离开。他追出去，那人已消失在人群中。

但那一瞥已经足够——是赵明。回到车上，郑岩翻出妻子手机的通话记录备份。死亡前一天，

确实有一个长达47分钟的通话，来自未存储号码。他拨过去，提示已停机。天色已暗，

郑岩决定回家整理线索。电梯里，他接到局长电话："明天早上来我办公室，

带上你的配枪和警徽。"电话挂断，郑岩的心沉到谷底。

警局内部调查——通常意味着停职审查。公寓门锁完好，但进门后郑岩立刻察觉到异样。

空气中有一丝淡淡的薄荷味，妻子生前喜欢的香薰味道。

而香薰瓶早在她死后就被他收起来了。他拔枪缓步检查每个房间，最后在书房发现一个信封，

端正地放在键盘上。信封里是一段录音笔和一张纸条："听听你妻子的最后时刻。

"郑岩的手微微发抖，按下播放键。"你收了他们的钱？"妻子的声音带着哭腔，

"那些孩子就该死吗？""我只是按证据办事。"录音中自己的声音冰冷陌生。"证据？

你明明看到林国栋酒驾！看到张成和马伟作伪证！"妻子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会后悔的！

我发誓——"录音戛然而止。郑岩跌坐在椅子上，头痛欲裂。这段对话他毫无印象，

但声音确实是他们的。记忆深处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像困兽要破笼而出。手机突然响起，

未知号码。接通后，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说："检查你的衣柜底层。"郑岩冲进卧室，

掀开衣柜底层抽屉。在一堆旧衣服下面，摸到一个硬物——一把沾血的黄铜镇纸，

和林国栋案发现场描述的一模一样。"游戏开始了，郑警官。"电话那头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