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瓷茶具

凌晨三点，“砚秋斋”的檀香在青砖地面投下摇曳的影子。

林砚的指尖刚触到明代缠枝莲纹骨瓷碗的缺口，视网膜上突然炸开刺目的红光——是血，顺着碗沿滴落在宣纸上，洇开的墨迹里浮现出一双女人的脚，绣着并蒂莲的红鞋正踩在碎裂的瓷片上。

“第17次了。”

他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将骨瓷碗推回木盘。

自从三个月前在潘家园淘到这件残器，每次修复时都会看见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碎片：穿月白旗袍的女子、滴落的鸦片烟膏、以及始终在画面边缘晃动的青铜罗盘，盘心刻着三个篆字“九棺门”。

更诡异的是，昨夜城郊废品站发现具女尸，颈骨上卡着半片骨瓷残片，纹路竟与他手中的碗严丝合缝。

木门“吱呀”被推开时，林砚正用羊毫蘸取鱼胶。

穿香云纱旗袍的女人站在月光里，乌发垂肩，腕间戴着串老坑翡翠镯，正是他在残片记忆里见过的款式。

“修复师能见骨瓷中封存的死相，果然没错。”

她开口时，袖口滑出半枚玉佩，羊脂白玉上刻着九道棺椁纹路，“我要找‘九棺门’的罗盘，二十年前你父亲经手过。”

林砚的手骤然收紧，狼毫笔杆在掌心压出红痕。

父亲在他十岁那年消失在暴雨夜，临走前塞给他半块刻着“砚”字的残玉，母亲临终前抓着他的手反复说：“看见九棺纹，就往槐树巷的井里跳。”

“警察在查废品站的案子。”

他转身将骨瓷碗锁进楠木柜，余光瞥见女人指尖划过展柜里的青铜镇纸，木纹表面立刻浮现出血色咒文，“您身上的香，和女尸指甲缝里的沉水香一模一样。”

窗外突然传来野猫撕心裂肺的嚎叫。

女人轻笑一声，玉镯在灯光下泛出诡异的青芒：“小姑娘的指甲该修剪了，总喜欢挠人。”

话音未落，展柜玻璃“砰”地炸裂，镇纸旁的宋代瓷枕应声坠地，露出暗格中藏着的半幅残卷——正是父亲失踪前临摹的《九棺引魂图》。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女人己退到门槛处，抛来块染着血渍的丝帕：“明晚子时，槐树巷7号。

带着你的修复刀，还有……”她盯着林砚颈间露出的残玉，眼尾微挑，“你父亲留下的半块‘砚’字佩。”

碎瓷片在地面投下参差的影子，林砚捡起丝帕，发现上面用朱砂画着座七层阴塔，塔底刻着行小楷：“十七具骨瓷，十七道生魂，九棺门开时，血沁缠花死。”

而丝帕边缘，赫然印着半枚青紫色的指痕，和女尸脖颈上的扼痕完全吻合。

“林先生？”

派出所民警周明的叩门声惊醒了怔忡的青年。

男人腰间的配枪擦过门框，带来股混杂着铁锈味的风，“今天凌晨又发现新线索——废品站女尸的指甲里，除了沉水香，还有片明代缠枝莲纹的骨瓷釉料。”

林砚的后背贴上冰凉的展柜。

他想起父亲曾说过，九棺门专收葬骨于瓷的“人彘瓷”，每具骨瓷都封着生魂，唯有真正的修复师能看见死者临终前的场景。

而现在，他手中的残碗、神秘女人的玉佩、以及接连出现的骨瓷凶案，正像九道棺盖，正缓缓朝着他扣下来。

午夜时分，林砚站在槐树巷的老槐树下。

井台边散落着七片碎瓷，拼起来正是半朵缠枝莲纹。

当他摸出修复刀准备撬动井沿的青砖时，身后传来衣料摩擦声，转头看见穿旗袍的女人抱着具三尺高的骨瓷瓶，瓶身上新沁的血丝正沿着莲纹缓缓攀爬，像极了废品站女尸颈间的掐痕。

“别怕，这是第17具人彘瓷。”

她将瓷瓶塞进林砚怀里，瓶底刻着小小的“砚”字，“你父亲当年想毁了九棺罗盘，却把自己封进了骨瓷里。

现在轮到你了——用修复刀刻开瓶身，要么看见你父亲的死相，要么……” 她突然贴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林砚僵硬的耳垂：“成为第18具人彘瓷，和你父亲的骨殖装在同一个瓷瓶里。”

瓷瓶表面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叩击。

林砚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残玉正在发烫，玉纹与瓶身的缠枝莲纹渐渐重合，而在瓷瓶的反光里，他看见槐树后站着个穿警服的身影——正是周明，此刻正举着枪，枪口对准的不是神秘女人，而是他自己。

“对不起，林砚。”

周明的声音带着颤抖，警服下露出半截纹身，正是九道棺椁绕着阴塔的图案，“十七年前你父亲毁了我们的引魂阵，现在得用你的血，让九棺门重新开棺。”

瓷瓶在怀中剧烈震动，林砚终于看清瓶身新沁的血丝组成的字——是父亲的笔迹：“刻开瓶底，跳井！”

修复刀划破掌心的瞬间，他猛地将瓷瓶砸向井台，碎裂的瓷片间，露出井底沉着的半块罗盘，盘心“九棺门”三字正在吸收他滴落的鲜血。

神秘女人的笑声混着警笛的轰鸣传来。

林砚最后看见的，是周明举着枪冲过来，而井底的罗盘突然发出强光，将他整个人拖向黑暗。

在意识消失前，他听见女人说：“记住，当骨瓷开始沁血，你看见的每个活人，都可能是九棺门封在瓷里的生魂——包括你自己。”

井底深处，传来十八道棺盖同时开启的声响。

（第二章预告：槐树巷井底的青铜罗盘现世，林砚在医院醒来发现左手无名指缺失，病历显示他己“死亡”七天。

周明送来父亲的遗物，打开后却是具缠着并蒂莲纹帛书的人彘骨瓷，帛书上写着“第十七次开棺，砚秋斋的修复师要替父偿债”。

而神秘女人苏妄言的真实身份，竟与十七年前轰动一时的“骨瓷活祭案”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