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狗的幻觉

我满心期待订婚宴的完美开场的时候，明寒这另一个主角挂了我三十个未接。

我咬着牙一个个安抚亲朋好友的时候，他和另一个女人痴缠的视频像删了我两个大巴掌。

我像个舔狗一样追了他十年。他在我面前高傲、清冷、不近人情，毫无耐心。

却能在别人面前温和、亲热，耐心十足。老娘终于决定不伺候了。

可我火速和别人结婚的时候，他怎么又哭了？然而哭也没用了。

1 刺眼真相那张大大的屏幕，光甚至亮得有些刺眼。上面正循环播放着一条视频，

应该出现在扫黄打非网站的视频。两具白花花的肉体互相痴缠，

女人的尖叫声一遍又一遍地响起。她侧脸柔美，像极了记忆里的那个人。

熟悉的背影上下起伏，女人嘴里不停喊着的明寒像是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将我凌迟。

我像个木头似的杵着，手都颤抖到捏不住手机。

轰然掉落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三十多个猩红的未接上。闺蜜秋年年的喊声，

下面嗡嗡的议论声，好像都透着一层窗户，我怎么也听不清。明明只是去处理一点小事，

明明说了最多半个小时，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吻了我。明明他带着笑意说：别紧张，

一切有我。我脱力地站在台上，眼前白光乍现，心脏仿佛被攥成一团血沫，

从身体里淅淅沥沥地流下来。我大口喘气，眼前一片模糊，手脚冰凉，只剩麻木。

余光瞥到最前方空着的两张椅子，后知后觉勾出一个嘲讽的笑。等我回过神，

这场闹剧早已结束。我就那么大喇喇地躺在地上，秋年年连个毯子都吝啬地没给我。

摔倒时腿上蹭出的一条长长的伤口倒是被好好地包扎了起来。

秋年年正和她哥沾着口水互相贴纸条，见我醒来笑嘻嘻调侃。哟？睡美人儿，这就醒啦？

没有提刚才的事。我呆愣愣地嗯了一声，还是腿软，没力气站起来，

只好看着周围的花海发呆。明寒喜欢白玫瑰，这个季节不太好找。我一株一株地挑选，

手上都是被扎出来的细碎的伤口。此刻精心准备的花海变得一地狼藉。花瓣在空中飘飘荡荡，

如同漂浮的无根之萍，还挺符合我的心情。行啦。秋年年输得一败涂地，

顶着满脸的纸条把手机递给我。刚才的事找人去查了。醒了就别发呆了。喏，

你老妈刚打的电话，消息还挺灵通。未接只有一个，还有一条消息，只有两个字：回家。

明寒就在此时姗姗来迟，他皱着眉头，步履带风。像是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

身后跟着一个女人，很眼熟，刚刚拜读过他们的良作。还没走？抱歉。他捏了捏鼻梁。

我以为半个小时就能结束的，没想到小林他们都没来，时间长了点。

这一副清清白白白莲花的表情让我有点想吐，难听的话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你的体力确实不止半个小时。我在秋年年的搀扶下站起身，明寒甚至不愿意拉我一把。

明寒，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前脚让我看你们的小视频，

后脚还能领着这贱货来我面前招摇？你真他妈忘了我是谁了。什么？！

明寒皱着眉头：什么贱货？你莫名其妙地说什么东西？订婚宴而已，以后还能办，

不是什么大事，那边真的很急——你又在装什么？2 耳光定情无所谓啊。

我嗤笑一声，下巴抬了抬。老情人幽会？哦，我忘了，你那老情人早就成一把灰了，

现在撒在哪都不知道。这位是新情人……吧？她们二位估计床上功夫都不错，

怪不得你能移情别恋呢。啪——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到了我的脸上，我耳边嗡嗡作响，

眼前还是明寒满是怒意的表情：柳溪！喂！！！秋年年来不及阻止，吼了一声，

手高高扬起：你他妈！年年！我舔了舔侧脸，很肿，

明寒用的力气不小：是我错了。我唾弃这样的自己，这些话不是在骂他们，

是一句一句的让我丢了我的自尊，丢了我的骄傲。苏怡的死是骄傲而又伟大的，

我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让奶奶知道她肯定打得比明寒还重。我深吸一口气：抱歉，

我情绪很不好，刚说出来的话不是我本意——对不起。明寒眼角眉梢都是冷漠。

他高高俯视着我，瞳孔里没有一点温情：柳溪，你真令我恶心。订婚，放一放吧，

你清醒一点再说。明寒身后的女人却丝毫不在意，好像我刚才不是在说她。

她只是饶有兴致地抱着胳膊，吹了声口哨，像是看了一场满场叫好的戏。不必了。

我平静地看着他：我们分手吧，明寒。我以为我永远也不会对他说出这句话。

十年来我和他不是没有过矛盾，但我从不说分手。爷爷说过，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你要不停地不停地诉说你的爱意，对方才能很好很好的感受到你的爱意。我奉为圭臬。

爷爷奶奶之间的感情热烈而又绵长，自他们十六岁起绵延了七十多年。我渴望那样的感情。

所以我每天每天都会和明寒说一句我爱你。我总觉得有一天，明寒也会说我爱你。

知道我和明寒的事情的时候，秋年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问我拿什么和一个死人争？

我笑着说，你不懂爱情。现在看来，是我不懂明寒。明寒的脸色沉沉，

他的耐心很明显用尽了。在我面前，他的耐心总是很容易告罄。他一句话没说，

直接拉着身后的女人离开。秋年年乍舌：好歹也是十年的感情，这都不挽留一下？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明寒离开的背影：这里拜托你了，年年，我得回家一趟。

恐怕明寒压根没把我刚才说的话放在心上，他的离开只有一个原因。对我的惩罚。

这些年，每当我惹明寒不开心的时候，他不会和我正面吵架。他只会拉黑我，

很长一段时间故意躲着我、不见我。这次他大概也觉得应该惩罚惩罚我了。

以往每一次我都会绞尽脑汁地道歉，认错，不停地求他回来。可我这次不会了。得令！

3 相亲风波偌大的屋子里寂静一片，我妈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两三根白发在其中熠熠生辉。她是个完美的妻子，循规蹈矩的母亲。如果再倒退百年，

恐怕我妈就是那种人人求娶的大家闺秀。可现在，

她只不过是一个被裹挟着做豪门梦的可怜女人。是个被规训的物品。

我可以带她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却没法扔掉她脑海里早就成型的三观。小溪，

你三十了，也该闹够了。她轻啜一口茶，声音很软。刚刚赵家你阿姨给我打电话，

你爸爸听了差点晕过去。我早就说不要你和那个什么寒在一起，名字不好，不合你的。

你丢了这么大一个人，总要收收心了吧？你看看，这都是我和你爸爸精挑细选出来的，

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很不错，你喜欢哪个，我安排你们见一面。我默不作声，

沙沙翻着面前的一摞纸。随便吧……我心想。成年人还谈什么情情爱爱的，

是时候按照家里人规划好的路线。现在就去联姻，结婚，生子，最好生他十个八个。

我懒懒地挑出最上面的一张。男人眉眼平直，嘴角紧抿，看起来就是个不好接近的主。

我妈很满意。确认我这次确实乖乖地，一点没作妖地接受了安排之后，我妈才约好日子。

见面地点约在了 A 市最有名的销金窟——的二十公里之外的小地摊。

满巷子都是烟火鼎沸，吵架的、吃饭的、谈恋爱的，我喜欢这种人间烟火的气息。

——就是车不太好进来。而那个人是骑着自行车来的。他明显刚从公司出来，

身上的衣服还是一身板正的西装，没来得及。停在我面前的时候还有点气喘吁吁。

不好意思，久等了，我来晚了吧？……没有。我嗦着奶茶，

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淡定地把自行车停在墙边，还靠了靠。生怕挡住别人，

接着慢条斯理地摘下了手表。手指骨节分明，

淡青色的血管恰到好处的分布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想吃什么？这家的小炒很不错，

虽然看起来邋遢了点。不介意的话我帮你点菜吧？有什么忌口吗？

呃……要不先说说你的名字？倒反天罡了。这种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股我是绩优股

的男人，到底是怎么看上声名狼藉的我的？啊，不好意思。他眉头挑了挑，

嘴角勾出了个好看的弧度。你好，我叫方远之，你妈妈应该已经告诉你了，

没什么意外的话，我大概就是你的结婚对象了。他礼貌地伸出一只手。

我拿奶茶冰了冰有点红的耳朵，不太好意思地回握了一下：你好，我是……柳溪，

我知道，很好听的名字。方远之弯了弯眼角。有点犯规了啊你。我，有点颜狗来着，

当年第一眼看到明寒，就惊为天人。而这个方远之，他长得，确实很不错。

和方远之的第一次见面很顺利，他懂礼貌，知进退。交往的界限把握得刚刚好。

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见面清楚地了解了我大部分吃东西的喜好，

不着痕迹地挑出了所有的葱和香菜。一个完美的联姻对象。

4 旧爱重逢方远之保持着一周两次约我的频率，颇有种温水煮青蛙的感觉。不赖，

很明显我们对双方都很满意。然而，美好的生活总要有点小插曲。

我和方远之晚上散步的时候，竟然迎面碰上了明寒。周围围着好几个人，

他一个人靠在最后面。神色淡淡，双臂无力地垂下，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是两个月来我第一次见他。注意到我，明寒眼睛亮了亮，坐直身体，

刚才那神游天外的表情也不见了。他抿着嘴——我甚至在他眼睛里看见了些委屈？委屈？

我眼神都没斜一下。哎哟，瞧瞧这是谁啊，柳大小姐可是有些日子不见了，

依旧光彩照人啊！说话的人姓林，叫林佳伟，是明寒的好友。——打个问号的那种。

哄笑声四起，他们在为明寒讨回场子。明寒是个孤儿，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毫不夸张地说一大半是因为我的帮助。只不过在他的朋友们看来，我裹挟着明寒，

包养着明寒。把明寒困在名为柳溪的牢笼里，不堪而又下贱。明寒才华横溢又前途似锦，

我除了有点臭钱，其他什么都不是。还是个在明寒最落魄的时候趁虚而入的阴险小人。

可他们忘了，明寒从来不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他充其量只是有些天分。

我砸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只为了他能更上一层楼到处求人只希望见某位大师一眼。

我为了让他心无旁骛应酬喝到胃出血，低三下四在那些老总们面前赔笑。这些我都不在意，

秋年年骂我舔狗，骂我明寒是不是给你下蛊了。我说不是，只是那天，天很黑，云很低，

大火肆虐过后总有种难闻的味道。我看见他无助地坐在路边，在那漫天灰尘下，

在苏怡烧焦的尸体前。在灰暗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那条路上，含着眼泪看向我的眼神。

明寒不咸不淡地出声。柳溪，别让你的朋友给我使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我不会和你回去的，

你这次太过分了。5 断情决裂？呵呵。我随手把刚买的奶茶扔进垃圾桶。

你是不是记忆力不好？我记得我们好像分手了。听着周围渐渐变小的奚落声，

我缓缓勾起一个笑，活动了下手腕。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给姓林的那个蠢货脸上来回开弓给了几巴掌。！林佳伟捂着脸，嘴里不干不净，

眼睛里都是满满的恶意。明寒愣了一下，像大梦初醒一般，大步走了过来。皱着眉头，

掐着我的胳膊拉远，用的力气很大，应该是青了。柳溪，你疯了？！

我以为你只是任性了点，你用这种手段，以为我会和你回去？我告诉过你很多次！

你尊重我了吗？给小林道歉！我看着他冷清的双瞳，黝黑深邃，似乎反射不出我的身影。

这一刻，我对他的爱意终于破碎，崩塌。恍惚中听见了自己灵魂叹息了一声，

仿佛也得到了解脱。我嗤笑一声：明寒，你脑子还好的话，别忘了，我们分手了，掰了，

能听懂吗？道歉可以啊，多大点事儿啊？你知道，我不是不讲理的人。

只要让他们跪着给我磕三个响头就行，哦，不响不算啊，哦对了——

我指了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过来的方远之：介绍一下，我老公。方远之绅士地弯了弯腰，

眉眼间都是笑意。一直没机会插话，你好。明……寒是吧，久仰久仰，我叫方远之，

是阿溪的爱人。你？！明寒有些不可置信地松了松手腕，僵硬地站在原地，

像是被雷劈了，还劈傻了。什……什么？柳溪，你在开什么玩笑，呵呵。你真是，

真是越来越不择手段，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么拙劣的谎话……很遗憾，如你所见。

方远之摊了摊手，俯下身亲了下我的嘴角。这一瞬间明寒像是被毒哑了。

我耸耸肩：我知道你眼睛一直很瞎，但没想到交的朋友都猪狗不如。

我认识一位眼科圣手，需要的话可以介绍给你，免费。

林佳伟不知道从哪弄来那个女人——秋年年说她叫顾宁鸳的私密视频。故意来羞辱我。

本来就想找这个林佳伟算账，没想到能在这碰上，晦气。明寒很明显什么都不知道，

他愣了半天才像回过神来一样，冲过来。啪的一声拍掉了方远之拉着我的手——柳溪！

我们讨论过的，有什么矛盾说出来才能解决！为什么随便找个人来气我？

他一直这样自信吗？方远之不在意地甩了甩手，一把推开了明寒。唔……是的。

毕竟是我这么多年的一再退让，给他的自信。再不理这群人，我和方远之转身离开。

车子缓缓移动的时候，透过车窗，明寒急匆匆追出来的身影很显眼。

可我的心里一丝波澜都没有泛起。他小跑的姿势挺难看的。

6 旧情难舍曾经和明寒一起住的地方是我咬牙买的。学小提琴花费不菲，明寒没有后盾，

只有我。追他的第三年他答应和我一起住的时候，我以为是我们交往的开始。

还颇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叹。不过房子里属于明寒的东西已经都不见了。秋年年扔的，

还一起给我把锁换了。比我还害怕我再一头撞进名叫明寒的陷阱里，一去不回。

她唯一没动的只有一个东西——苏怡的牌位。彩色的生活照，定制的水晶相框。

永远不会间断地围绕在她身边的鲜花——小姑娘爱美。

这是明寒答应我住进来的唯一一个条件。那时的我并没有什么不愿意，

我想我会佩服这位伟大的姑娘。但他们青涩的爱情停留在了少年的十九岁。

往后陪着明寒度过漫长的一生的只能是我。多好笑，

我竟然妄想时间可以抹去一个死人在他心里的分量。转天出门的时候，

门口一个人吓了我一跳。他不知道来多久了，脸都冻的有些苍白。坐在门槛边，

像只无家可归的狗，头深深埋在双膝里。露在外面的手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有事？

听见声音，他茫茫然地抬头，努力勾出个笑的样子。眼圈也是青的。……锁，怎么换了？

这是我家，我乐意换就换了呗，还得报备联合国一下？那你也不告诉我一声。

像是宽宏大量放过了这个问题一样，他声音软软地抱怨。……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明寒，

我记得你的记忆力挺好的啊。像是遮羞布突然被撕掉，明寒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

他仓惶地站起来。对不起，小溪，我不知道林佳伟的视频是哪来的，我……你知道的！

那不是我！那不可能是我！那个畜生……借着我的名义一直在为难你！

我才知道……我竟然才知道！你才知道吗？明寒？还是你一直不愿意去看？。

我语气平静：我知道视频里的人不是你，但那又怎么样呢？我一直一直追着你跑，

我好累。我一次一次地拨着你的电话，我挺不敢相信的。那么重要，那么重要的日子，

你没有任何理由，放我鸽子！我像个傻子一样，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

你明明有无数种选择，你可以不答应我，可以直接提分手。

但你偏偏选择在所有人面前羞辱我！明寒，你可真是好样的！你曾经说过，

你永远放不下苏怡，让我死了这条心。你说得对，我死心了——方远之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我们已经订婚了。就这样吧。他像是有些懵了，眨了两下眼睛。

接着全身止不住的开始战栗，青天白日却像是要被冻死一样哆嗦着打着摆子。多可怜，

他才像是明白我的坚定和决绝一样。不……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你在开玩笑对不对？你只是生我的气，你打我骂我吧！

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我在台上没听到！

林佳伟偷偷删了你打给我的聊天记录……我后来才知道！

但我……但我当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不起，对不起小溪，可……还有机会的，

有机会的？你曾经那么爱我……你不会就这样离开我的对不对？我郑重地看着他，

像看着那个不肯闭眼的女孩。明寒，我赢不了苏怡，我认了，

我把你还给苏怡……就这样吧。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明寒重重向后一靠，

眼角红红的。柳溪，你不能……他哽咽了一下。你不能把我拖进这个泥潭，

你自己又抽身离开。我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你就这样给我判了死刑？这不公平，柳溪，

这不公平。7 纠缠不休什么不公平呢，是为了防止他自残每日每日的不眠之夜？

是我的一次又一次的热脸贴冷屁股，还是十年无微不至的付出但最终没走到他的心里？

都过去了，明寒。最终，我只说了这一句话就离开了。身后明寒的声音很轻但坚定。

小溪，我不会放弃的，你向我走了九十九步，是我没有珍惜。这最后一步，换我走向你，

等等我，好吗？别和别人……很感人。可惜，我不稀罕了。我不再理他。

而明寒却似乎突然七窍通了六窍，深谙缠字诀功法。

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就已经捧着早餐可怜巴巴的等我。我以前怎么做的，

他一个不落照猫画虎一一做给我看。

毫不夸张的说看见哗啦在落地窗前面展开的柳溪原谅我吧

标语的时候在我这里蹭饭的秋年年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明寒这是鬼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