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用不坏的诺基亚

2023年5月12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床头柜上，

程志强像过去的五千多个日子一样，在闹钟响起前睁开了眼睛。他伸手关掉即将鸣响的闹钟，

指尖在触碰到床头柜上那部银色诺基亚1208时微微颤抖。

"十五年了..."他轻声自语，拇指摩挲着手机磨损的键盘。

这部2007年上市的直板手机早已退出历史舞台，却被他视若珍宝地保存了整整十五年。

程志强小心翼翼地按下开机键，熟悉的诺基亚开机音乐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他屏住呼吸，

直到那个绿色的小信号标志在屏幕右上角稳定亮起，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部比他许多同事年纪还大的手机，依然顽强地工作着。他掀开被子，

头下摸出一块充满电的BL-5CA电池——这是他为这部手机准备的二十块备用电池之一。

程志强熟练地拆开后盖，更换电池的动作如同呼吸般自然。十五年来，

他每天都会重复这个仪式，确保手机永远不会因为没电而关机。"强哥，今天这么早？

"室友张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厨房里锅碗碰撞的声响。程志强将手机放进口袋，

确保它紧贴大腿的位置——这是他在2008年5月12日后养成的习惯。"嗯，

今天要去北川。"他简短地回答，声音低沉。洗漱时，程志强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三十五岁的男人眼角已经有了细纹，鬓角冒出几根白发。

他恍惚间想起十五年前那个穿着校服、满脸青春痘的自己，

想起那个在5月12日早晨还拥有完整世界的少年。"我出门了。

"程志强对正在煎蛋的张明说，拿起桌上准备好的面包和矿泉水。"等等，

今天..."张明欲言又止，锅铲悬在半空，"需要我陪你去吗？"程志强摇摇头，

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不用，每年都这样，习惯了。"走出公寓楼，

五月的风带着初夏的温热。程志强坐上提前叫好的出租车，报出"汶川地震纪念馆"的地址。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默默打开了收音机。

"...今天是汶川地震十五周年纪念日，各地将举行悼念活动..."程志强闭上眼睛，

手指在口袋里紧握着那部诺基亚。他能感觉到手机微微发热的温度，就像十五年前那个午后，

它在他裤袋里震动时的温度一样。2008年5月12日，绵阳三中高三五班的教室里，

程志强正在做数学模拟卷的最后一道大题。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试卷上，

汗水顺着太阳穴滑下。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月，整个教室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他的诺基亚1208突然在裤袋里震动起来。程志强偷偷瞄了一眼讲台上打瞌睡的监考老师，

悄悄把手机摸到桌下。是小雨的短信：真希望快点考完，我快累死了

程志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林小雨在绵阳一中参加补习，

他们约定好等高考结束就一起去成都玩。他飞快地回复：我也是，我在这边比在北川还累

发送成功后，他想起昨晚和母亲的通话。母亲在北川中学食堂工作，听说他模拟考成绩不错，

高兴地说要给他做最爱吃的红烧肉。"同学们注意，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监考老师的声音让程志强回过神来，

他赶紧把手机塞回口袋，继续埋头做题。就在这时，教室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地震！

"有人尖叫着跳起来。程志强还没反应过来，头顶的日光灯管就砸了下来，玻璃碎片四溅。

整栋教学楼发出可怕的呻吟声，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快跑！去操场！

"老师声嘶力竭地喊着。程志强跟着人群跌跌撞撞地冲出教室，楼梯在他脚下扭曲变形。

他摔倒了，被人拉起来继续跑。操场上已经聚集了数百名惊慌失措的学生，有人哭泣，

有人打电话，更多人只是呆呆地望着教学楼方向。"北川！北川怎么样了？

"程志强突然想起母亲，颤抖的手掏出手机。信号时断时续，他疯狂地拨打母亲的电话，

却始终无法接通。下午六点多，程志强的手机再次震动。他以为是母亲，

却看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是小雨的同学，一中教学楼塌了，

小雨被埋在里面...程志强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这次是母亲的号码：强娃子，你要听话哈，妈妈挺不住了

这成了母亲发给他的最后一条短信。"到了。"出租车司机的声音将程志强拉回现实。

他付完车费，站在汶川地震纪念馆前。馆前广场上已经摆放了数千支白色菊花，

志愿者们正在为即将开始的纪念活动做准备。作为纪念馆的工作人员，

程志强本该参与准备工作，但馆长特批他今天可以自由活动。他默默穿过人群，

走向存放遇难者遗物的展厅。在那里，有一面墙专门展示地震中损毁的手机，

许多屏幕上还保留着最后的信息。"程老师，您来了。"年轻的讲解员小李向他点头致意，

"今天参观的人会很多。"程志强勉强笑了笑："辛苦你们了。

"他的目光落在一个展柜里破碎的诺基亚手机上，那款式和他的几乎一模一样。离开纪念馆，

程志强坐上了前往北川老县城的班车。车上的乘客大多沉默不语，有人捧着鲜花，

有人抱着相框。随着车辆驶入山区，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熟悉又陌生。

十五年前满目疮痍的山体如今已被植被覆盖，但那些巨大的滑坡痕迹依然清晰可见。

程志强靠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口袋里的手机。北川老县城遗址前，

程志强和其他祭奠者一样，领取了白色菊花和蜡烛。他沿着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路，

走向北川中学遗址。那里曾经的三层教学楼现在只剩下一堆扭曲的钢筋和水泥块，

上面覆盖着青苔和野花。程志强找到母亲当年工作的食堂位置，轻轻放下鲜花。

他从口袋里掏出诺基亚，打开收件箱，母亲那条短信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强娃子，

你要听话哈，妈妈挺不住了"妈，我很听话。"程志强轻声说，声音哽咽，

"我考上了大学，现在在纪念馆工作...我过得很好，就是...很想你。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擦了擦眼睛，继续翻到上一条短信。

林小雨发来的那句真希望快点考完，我快累死了让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又迅速垮下来。

"小雨，我后来去了成都，看了你说的那家熊猫基地。"他对着手机屏幕说，

仿佛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能听到一样，

"你一定会拍出很棒的照片..."程志强记得林小雨的梦想是当一名摄影师。

地震前一个月，她兴奋地告诉他，成都一家杂志社答应让她高考后去实习。

她总是随身带着那台二手佳能相机，拍下校园里的每一处风景。"你看，这是小雨拍的。

"程志强曾经给母亲看过手机里存的照片。母亲笑着点头："这姑娘手真巧，拍得真好。

"而现在，程志强只能通过这些照片和两条短信来回忆她们。回到绵阳时已是傍晚。

程志强的公寓里，张明准备了简单的晚餐和一瓶白酒。"喝点吧，"张明给他倒了一杯，

"今天不容易。"程志强感激地接过，一饮而尽。火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

却比不上胸口的疼痛。"手机...还好吗？"张明小心翼翼地问。程志强掏出诺基亚，

检查了一下电量："还有67%，我晚上会换电池。""十五年了啊..."张明感叹，

"你真的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程志强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抚摸着手机键盘上磨损的数字。

他知道在旁人看来，这种行为近乎偏执。但他不在乎。

这小小的电子设备里保存着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两个灵魂，只要手机还开着，

她们就仿佛从未真正离开。晚饭后，程志强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塑料箱，

着二十台全新的诺基亚1208手机——这是他多年来从二手市场和收藏者那里高价收购的。

旁边的小盒子里是数十块电池、充电器和各种备用零件。他戴上放大镜台灯，

小心地拆开自己的那部手机，用精密工具清洁每一个触点，检查每一块电路板。

十五年的维护让他对这部手机的结构了如指掌，甚至能闭着眼睛完成组装。

"今天震动马达有点异响..."程志强自言自语，从备用机里拆下一个完好的马达换上。

他必须确保每一个零件都处于最佳状态，因为任何一个小故障都可能导致数据丢失。

组装完成后，程志强按下开机键，屏息等待。当熟悉的开机画面出现，

收件箱里的两条短信完好无损时，他才长舒一口气。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23:58，

程志强躺在床上，将手机贴在胸前。明天，他还会重复同样的仪式——更换电池，检查功能，

确保这两条短信永远不会消失。窗外，五月的风轻轻摇动树叶，

仿佛十五年前那个改变一切的下午。程志强闭上眼睛，在黑暗中轻声说："晚安，妈。晚安，

小雨。"手机屏幕的微光在黑暗中渐渐熄灭，但程志强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

它还会再次亮起。就像他的记忆，就像他的爱，永远不会真正消失。

清晨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斜射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明亮的界线。程志强翻身时，

那部诺基亚1208从胸口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板上。他猛地惊醒，

几乎是扑下床去捡起手机。手指颤抖地按下任意键，屏幕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