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不会说话

——消毒水的气味像条冰冷的蛇，顺着鼻腔往脑仁里钻。林晚秋攥着缴费单的手指关节发白，护士站电子钟显示23:47，荧光数字在昏暗走廊投下鬼魅般的绿影。第三病区夜间巡查的推车轱辘声由远及近，她迅速把单子塞进帆布包破洞夹层，劣质人造革蹭过掌心的裂口，带起一阵细密的刺痛。

"小林啊。"值夜班的王护士长往保温杯里添热水，蒸汽在镜片上凝成白雾，"你弟弟今天又吐了三次血。"不锈钢杯盖扣紧的脆响里，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突然变得刺耳，像把生锈的剪刀在剪她的神经。

走廊尽头飘来方便面调料包的咸香，林晚秋摸出食堂顺的免费餐巾纸。倒数第三张纸页上还印着"京市妇产医院"的抬头，那是上周带弟弟做骨髓配型时攒下的。她小心地撕下半张，就着安全出口的绿光写下：护工费300、营养针800、血小板置换......

手机突然在帆布包内衬震动，最新款二手iPhone的冷光刺得她眯起眼。陌生号码的短信像把手术刀剖开夜色："明晚七点，A大实验楼电梯。"林楠的呼吸机在身后病房发出嗡鸣，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直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变成深潭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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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院解剖楼正在吐出最后一批学生。林晚秋缩在共享单车后座啃包子时，油渍在实验报告上洇出个滑稽的圆斑。前面骑车的女生突然急刹，她慌忙护住怀里保温桶，排骨汤的热气透过毛衣烫在心口。

"看路啊！"女生冲宾利车尾灯啐了一口。林晚秋低头整理洒落的报告，忽然瞥见"沈言卿"三个字从奖学金公示栏里跳出来。特等奖学金名单上，建筑系那个名字后面跟着的零，比她打三份工半个月挣得还多。

保温桶盖子在颠簸中弹开，汤水溅到旁边宝马车的后视镜上。穿驼色大衣的女人摇下车窗，林晚秋的"对不起"卡在喉咙——副驾上闭目养神的男生睫毛微颤，苍白面容像尊淋了雨的大理石雕像。女人用湿巾擦拭镜面的动作，让她想起母亲生前给弟弟擦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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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楼电梯的镜面映出两个扭曲的倒影。林晚秋第18次确认帆布包侧袋的毛绒小熊，这是给弟弟的八岁生日礼物。金属门即将闭合的刹那，青竹气息混着药香突然涌入，她抬头正撞进沈言卿泛红的眼尾。

顶灯忽然熄灭的瞬间，失重感如潮水漫过头顶。林晚秋的后背重重撞在镜面上，应急灯骤亮的光束里，她看见沈言卿的喉结在冷汗中滚动。他修长手指掐进她手腕的力道，和公示栏上那个名字一样冰冷锋利。

"别开灯。"他的声音带着冰裂纹般的颤音，白衬衫第二颗纽扣在挣扎中崩开，露出锁骨下方淡粉的疤痕。林晚秋摸到小熊软乎乎的肚子，想起神秘人嘱咐"触发他幽闭恐惧时递安慰物"，指尖却像被502胶水黏在绒毛上。

小熊突然被夺走，沈言卿把脸埋进玩偶时，后颈凸起的骨节像只垂死的蝶。林晚秋僵在原地，他温热的呼吸透过毛衣渗进来，监护仪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那一刻她突然看清小熊眼睛的缝线——和弟弟破旧的泰迪熊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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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通道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林晚秋数着台阶上的烟头，第十七个台阶的凹痕里积着昨夜的雨水。神秘人的第二封短信亮起来："医药费已预付30%"，附带的电子回单上，林楠的名字刺得她眼眶发烫。

顶楼传来电梯维修的敲击声，她摸到口袋里的珍珠耳坠。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这对耳环，此刻在月光下泛着浑浊的光，像两滴凝固了二十年的泪。昨夜擦洗医院走廊时，她在813病房门口见过同样的光泽——那位昏迷的沈夫人耳垂上。

手机突然震动，周祁桉的名字跳出来："我在你宿舍楼下。"林晚秋转身时撞翻消防栓，玻璃碎片里映出无数个摇晃的小熊。师兄带来的草莓蛋糕散发着甜美香气，他袖口沾着的沉香木屑，却和电梯里沈言卿身上的药香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