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季桃花

第一章：时针陷阱三月的雨裹着倒春寒，在写字楼玻璃幕墙上蜿蜒成扭曲的溪流。

我攥着市场部月度报告经过旋转门时，

机械表秒针恰好卡在第七格——这只百达翡丽的擒纵系统最近总出故障，

像在暗示某些精密齿轮正脱离既定轨道。林疏第三次出现在视野里是在B座东侧的桃林。

她穿着不合身的深灰色西装外套，黑色高领毛衣露出半截苍白的脖颈，

右手握着的美工刀在雨中泛着冷光。十二点零七分的阳光穿透云层，

将她的影子斜斜投射在修剪齐整的冬青篱上，像幅正在融化的铅笔画。"姜经理？

"实习生小张追上来时带起一阵潮湿的风，工牌在胸前晃出模糊的弧线，

"太子爷的订婚宣传片下午三点开拍，王总监让确认..."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视线被桃林里的动静拽走。林疏正在削断第三根桃枝。

她的动作带着某种近乎偏执的精确：左手拇指抵住枝条节点，刀刃与木质纤维呈四十五度角，

每次发力都让树皮剥落的弧度完美贴合黄金分割线。被截断的花苞坠落在她黑色牛津鞋边，

殷红的汁液渗进地砖缝隙，像极了我上周在病理报告上看到的癌细胞切片。

"市场部的花木养护手册规定，破坏绿植要扣绩效。"我亮出工牌，目光扫过她泛青的指尖。

那些指节布满细小的刀伤，新伤叠着旧疤，在冷白皮上蜿蜒成复杂的星图。

她腕间的积家翻转系列腕表突然发出轻微的齿轮咬合声，

表盘内侧的"SY"缩写在雨水中若隐若现。"半小时后这里要拍宣传片。"她头也不抬，

刀刃精准避开某片叶脉发黑的花瓣，"桃花开得不是时候，会穿帮。"话音未落，

远处传来货车倒车的提示音，运载蔷薇花墙的集装箱正在冲破雨幕。

我注意到她削枝的节奏与货车鸣笛形成诡异的共振。当第七根枝条落地时，她忽然抬头，

右眼瞳孔边缘那圈极淡的金色在阴云下格外醒目。"合同签的是初夏场景，

"她用刀尖挑起片残瓣，"但这些早樱混种的桃树，基因里刻着惊蛰开花的密码。

"雨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滑进衣领，在毛衣领口洇出深色水痕。

我想起昨天晨会时王总监的咆哮："太子未婚妻家的影视公司要求每一帧都符合植物学真实！

"此刻林疏脚下的桃枝堆里，

混杂着我上周刚让人种下的晚樱嫁接苗——那些本该在五月绽放的品种，

竟被某种未知力量催发了花期。"需要帮忙吗？"话出口时连我自己都惊讶。

她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美工刀在树皮上划出细小的火花。

"姜经理知道为什么植物断口会分泌树脂吗？"她突然反问，刀刃精准切入某条虫蛀的纹路，

"不是愈合，是自毁程序。受伤的细胞会释放乙烯，加速整株植物的凋亡。

"远处传来高跟鞋敲击大理石的脆响，三个举着反光板的场务从转角出现。

林疏突然将最后几根桃枝塞进我怀里，

冰凉的金属表盘擦过我的手腕："告诉他们这是自然落枝。"她转身时，

西装下摆扬起的弧度里，

我瞥见后腰别着的银色药盒——和我在肿瘤医院缴费处见过的镇痛泵型号相同。"林疏！

"场务主管的怒吼穿透雨幕，"道具组找你核对蔷薇花墙的色卡！"她小跑着消失在雨帘中，

黑色牛津鞋踩碎满地落英。我低头看着怀里的桃枝，断面处渗出的树脂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像某种正在凝固的血液。机械表突然发出刺耳的报时声，十二点三十分的钟声里，

我发现那些桃枝的切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姜经理？"小张的声音带着颤抖，

"监控显示这些桃树昨晚还好好的..."他的手机突然响起尖锐的警报，"供电系统故障？

整栋楼的温控都乱了！"我望着林疏消失的方向，腕表秒针突然逆向飞转。雨势骤然变大，

打湿的桃枝在怀里散发出混合着铁锈味的苦香。当第一滴雨水渗进腕表表冠时，

我听见齿轮碎裂的细微声响——就像某个精心设计的陷阱，正在收拢致命的獠牙。

电梯上升时，金属壁映出我苍白的脸。林疏工位在23层创意部，

而我的总裁特助办公室在顶层。电梯数字跳到17时，突然剧烈震颤，楼层指示灯疯狂闪烁。

黑暗中，我摸到西装内袋里的桃枝，碳化的断面硌着掌心，

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豸正在啃噬血肉。"故障已排除。"电梯重启时，

语音提示带着电流杂音。23层到了，磨砂玻璃门上"创意部"三个字在应急灯下泛着幽蓝。

我推开门的瞬间，正撞见林疏伏在办公桌上，右手握着注射器，

左手腕的机械表表盘朝上——表盘内侧的"SY"缩写旁，

不知何时多了行极小的刻字："24.7℃"。她抬头时，嘴角还沾着暗红的药渍。

"姜经理来验收创意方案？"她晃了晃手中的平板，屏幕上是张桃花生长曲线图，

所有数据都指向三天后的暴雨——而那份被锁在总裁办公室保险柜里的天气预测报告，

标明的人工降雨时间正是三天后。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桃林在雨幕中化作团血色迷雾。

林疏起身时，

看见她椅背上搭着的浅灰羊绒围巾——和太子未婚妻上周出现在慈善晚宴上的款式一模一样，

只是边缘多了道被刀片划过的毛边，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第二章：热力学悖论茶水间的制冷机在15:07分准时发出嗡鸣。

我攥着空咖啡杯站在阴影里，

看着林疏纤细的手指探进冰格——她总在这个时间取走整盒冰块，

金属腕表与冰盒碰撞时发出清越的声响，像某种隐秘的摩斯密码。监控画面里，

她抱着冰盒穿过消防通道。我踩着安全出口的荧光箭头追上去，天台铁门虚掩着，

当归混着藏红花的药香裹着寒气扑面而来。林疏背对着我蹲在水箱旁，

保温杯里蒸腾的白雾模糊了她后颈的医用胶布，那下面隐约透出淡青色的血管纹路。"晚期。

"她头也不回地晃了晃CT片袋，胶片在穿堂风里哗啦作响，像散落的扑克牌。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在锈迹斑斑的通风管道上，

肩胛骨凸起的轮廓让我想起解剖课上的禽类标本。她腕间的积家表突然发出蜂鸣，

表盘背面的微型心率监测仪红光闪烁。我蹲下来时，冰盒里的碎冰正在融化。

她往保温杯里丢入最后两块冰，水面浮起的药渣里混着我在肿瘤医院药房见过的抗排异药物。

"医生说像在暴风雪里找蝴蝶。"她拧上杯盖，金属环与牙齿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但你知道吗？低温能延缓癌细胞端粒缩短。"风掀起她垂落的发丝，

露出耳后淡青色的静脉网。

我注意到她指甲缝里嵌着桃红色的树脂——和上周被她削断的桃枝分泌的物质成分相同。

当她伸手调整心率监测仪时，我看见她小臂内侧布满针孔，像被密集的冰雹砸出的凹陷。

"教你辨认死亡信号。"她突然抓起我的手，将美工刀塞进我掌心。刀片抵住我虎口的瞬间，

腕表秒针剧烈震颤。天台边缘的桃枝在暮色中舒展，

她指着某片泛蓝的花瓣："正常花青素遇酸变红，但这种蓝是地磁异常导致的铜离子富集。

"刀片划开花瓣的刹那，粘稠的汁液滴在我腕表表盘上。林疏突然按住我的手腕，

瞳孔里那圈金色急速扩张："别动！"她的呼吸喷在我手背上，

带着镇痛药物特有的苦杏仁味。当汁液渗入表冠缝隙时，我听见齿轮组发出垂死的呜咽，

秒针停在了15:23——正是她每天消失在天台的固定时长。暮色渐浓，

城市霓虹开始在云层下流淌。林疏将花瓣标本夹进病理报告，

纸页间滑落张泛黄的照片：穿白大褂的少女站在桃树下，胸前工牌写着"基因实验室"。

"十年前的我。"她用指甲划过照片里盛放的晚樱，"那时候还相信能改写植物的开花基因。

"保温杯里的冰块已经完全融化，药香混着铁锈味弥漫开来。我注意到她今天换了表带，

深棕色鳄鱼皮内侧新刻的"24.7℃"与表盘内侧的"SY"遥相呼应。

当她卷起袖子注射药物时，我看见她肘窝处贴着的退热贴——那些本该用来冷藏药物的冰块，

此刻正在她血管里循环。"知道为什么茶水间的冰格总不够用吗？"她突然轻笑，

针头刺入皮肤时连睫毛都没颤动，"整个23层的空调系统都被我篡改过程序，

恒温24.7℃。"腕表发出蜂鸣，她望着逐渐亮起的订婚宴广告屏，

"但有些悖论注定无解，就像让晚樱在惊蛰开放。"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

太子爷的订婚车队正在穿越城市天际线。林疏摘下腕表放在水箱边缘，

金属表盘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帮我个忙？"她将CT片塞进我西装内袋，

指尖残留的冰凉透过衬衫渗入皮肤，"如果哪天这些数据出现在董事会..."话未说完，

天台铁门突然被撞开。三个保安举着电筒冲进来，强光扫过满地的桃枝标本。

林疏迅速将腕表戴回腕间，心率监测仪的红光隐没在暮色里。"创意部在做气象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