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机器人

凌晨两点十七分，写字楼落地窗外飘着冷雨。

陈默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报错的代码，右手边的冷咖啡己经续到第三杯，键盘上沾着薯片碎屑，衬衫领口还留着中午泡面溅到的油点。

“陈默，这个项目今晚必须上线。”

项目经理王浩的头像在企业微信里弹出，消息末尾跟着三个红色感叹号，“客户明天早上九点飞过来验收，你最好清楚自己的处境。”

显示器右下角的弹窗亮起，是银行发来的房贷提醒：本月还款额10876元，账户余额不足，请及时充值。

陈默摸了摸口袋里的抗抑郁药瓶，塑料瓶身被掌心焐得温热。

三个月前母亲住院的抢救费像块滚烫的烙铁，至今还在他的银行卡余额上烧出个窟窿。

工位隔板外传来键盘敲击声，实习生小李正和女朋友视频，压低的声音里飘出撒娇的尾音：“宝宝明天陪我去看展好不好？”

陈默迅速关掉自己手机里的相册——那是他上周偷偷去宠物医院拍的，流浪猫阿黄在手术室外蜷缩的照片，最终因为两千块治疗费不告而别。

电梯叮的一声响，夜班保安开始巡逻。

陈默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三十岁生日刚过，发际线己经悄悄后移，镜片上蒙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父亲临终前抓着他的手说“要成家”，可相亲软件上聊过的姑娘，听到他背着房贷和外债后，头像就再没亮过。

“系统崩溃了！”

测试组的小张突然喊起来，“数据库连接中断，所有数据都在回滚！”

陈默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冲过去时，屏幕上正跳动着熟悉的错误代码——那是他昨天熬夜写的用户权限模块，某个逻辑漏洞像颗定时炸弹，在项目上线前最后一刻引爆。

凌晨西点，陈默蹲在楼梯间抽烟。

手机锁屏界面是大学毕业照，二十三岁的他搂着同宿舍兄弟，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现在那些人要么创业成功，要么移民海外，只有他被困在996的循环里，连买台最新款笔记本电脑都要分期付款。

裤兜里的振动惊醒了胡思乱想，母亲发来语音：“默默啊，社区张阿姨给你介绍了个姑娘，明天周末要不要见个面？”

陈默盯着语音转文字后的乱码，突然想起上周回家时，母亲偷偷在他枕头下放了求子符，檀香混着霉味钻进鼻腔的瞬间，他差点没忍住发火。

便利店的冷柜在凌晨泛着蓝光，陈默叼着饭团刷手机，购物软件推送栏里跳出广告：“第七代情感陪伴型机器人‘小甜’，采用最新AI情感模拟系统，支持定制化人设，首付低至1999元……”视频里，扎着双马尾的机器人端着咖啡向主人微笑，围裙上绣着歪歪扭扭的爱心。

“先生需要加热吗？”

店员的声音惊醒了发呆的陈默。

他看着饭团上的价签，突然想起上个月工资到账后，连给父亲扫墓的鲜花都买不起，只能在网上订了束电子花。

屏幕上的机器人还在温柔说话，右下角标注着“破损包换”“三年保修”，比人类的感情可靠多了。

回到家时己是清晨六点，陈默踢掉磨破的皮鞋，沙发上的抱枕还留着他昨晚睡觉的凹痕。

阳台上的多肉植物蔫巴巴的，叶片上积着灰尘——上次浇水还是半个月前。

他打开电脑，搜索栏里自动跳出“机器人女友 价格”，手指悬在回车键上三秒，最终点击了分期付款页面。

填写地址时，键盘突然卡住，收件人姓名栏默认显示着“陈默先生”。

他盯着那个称谓，突然想起去年生日，公司连个蛋糕都没买，只有前台姑娘随手递给他一块薄荷糖。

现在购物车结算页面上，“小甜”的简介写着“24小时专属陪伴，永远不会离开你”，分期付款的月供刚好等于他少抽两包烟的钱。

提交订单的瞬间，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

陈默躺在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发呆。

手机屏幕亮起，购物软件发来通知：“您的专属陪伴机器人将于48小时内送达，祝您生活愉快。”

他摸了摸枕头下的抗抑郁药，突然觉得胸口没那么闷了——至少这次，有人会准时赴约。

晨光从窗帘缝隙里挤进来，照在床头那张褪色的合照上。

大学时交往的女友笑得很甜，背后是他们第一次旅行的海边。

后来她哭着说“我爸妈不同意我嫁个买不起房的男人”，行李箱滚轮碾过出租屋地板的声音，和此刻陈默逐渐放缓的呼吸重叠在一起。

闹钟在八点响起时，陈默才睡了三个小时。

他盯着镜子里的黑眼圈，突然想起订单备注里可以定制机器人的外貌——他颤抖着打开修改页面，上传了那张海边合照，在“性格设定”栏里写下：“像她一样温柔，但永远不会离开我。”

点击确认的瞬间，系统弹出提示：“检测到您选择‘定制化情感模块’，需额外签署《AI陪伴协议》，承诺不向任何第三方泄露机器人核心数据……”陈默没看完就勾了同意，窗外的雨还在下，他突然开始期待，两天后的敲门声，会不会是命运真正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