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厘子的工作

第一章：蓝色衬衫上的折痕老张的离职流程卡得像是北京早高峰的国贸地铁站，

冗长而令人窒息。他第6次把离职单递进行政部玻璃窗，工牌链子在胸前晃出残破的弧线，

像是对这段职场生涯最后的告别。窗外梧桐叶打着旋儿，我盯着他后颈上被领带勒出的红痕，

突然意识到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见他穿这件磨毛领口的蓝衬衫。

领口内侧还留着去年年会溅上的红酒渍，像枚褐色的勋章，

记录着他在这里度过的无数个加班夜晚。打印机突然疯狂吐纸，行政部小王从纸堆里探出头，

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烦：“张哥！仓储说车厘子到了，您那箱算在离职福利里。

”这话像按了启动键，整个茶水间瞬间沸腾了。“艹！今年又是智利车厘子？”“知足吧，

去年还是山东大樱桃呢！”“别吵！让我算算……五箱分四组，行政部不参与对吧？

”我叼着半块桃酥冲回工位，正撞见老张对着空座位嘬牙花。他食指敲着键盘托，

显示器上还闪着没关掉的OA系统——那是他上周没修完的BUG，

光标在"WHERE"子句后倔强地闪烁，仿佛在诉说着未尽的故事。“人走茶凉啊。

”他突然冒出一句，吓得我桃酥渣掉在机械键盘缝里。行政部小刘推着平板车进来时，

整个办公室飘着打印机碳粉味儿。四箱车厘子摞得跟俄罗斯方块似的，

最上层那箱还贴着手写的“智利进口”。小慧从屏风后探出半张脸，睫毛膏晕成两片小乌云，

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怎么少一箱？”有人喊。小刘擦着汗解释：“供应商说空运延误，

下午补发。”我抄起最上面那箱甩到老张桌上，金属卡扣撞得显示器直晃：“拿走，

甜不死你。”其他同事立刻跟风，老张的工位瞬间被纸箱淹没，活像台风过境的便利店货架。

只有小慧缩在工位最里侧，脚后跟把箱子往桌底踹了踹。她桌上摆着褪色的结婚照，

相框边角裹着医用胶带——上周她儿子打翻水杯泡了全家福，这是她唯一一张婚纱照。

照片里她穿着租来的白纱，丈夫的手搭在她腰上，无名指上的银戒泛着氧化后的晦暗。

“别别别！”老张慌得摆手，眼镜歪斜挂在鼻尖上，“我就开个玩笑。”话没说完，

外部门同事探头吼：“开会！迟到的扣绩效！”会议室空调坏了。三十度高温里，

项目经理的秃顶泛着油光，PPT翻得比川剧变脸还快。我盯着自己工牌上泛黄的流苏，

突然听见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塑料摩擦声。“小张你抖什么腿？

”“没……我坐骨神经痛……”散会时手机震动，行政部通知：补发的车厘子已到。

冲回办公室时，老张正蹲在地上啃车厘子。晨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

在他秃顶上投下斑马纹。“甜！快吃快吃，我都洗三遍了。”他嘴角沾着暗红的汁水，

活像偷吃供果的仓鼠。小慧突然拍桌，键盘托上的仙人掌盆栽跟着蹦了三蹦。“你太过分了！

”我们一愣。她眼眶通红，眼线在鼻梁处晕成墨点。

我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件起球的米色开衫，袖口磨得透亮——上周她说要省钱还房贷，

午休都在楼梯间吃冷掉的煎饼果子，葱花味混着打印机碳粉味，在消防通道里格外刺鼻。

老张懵成表情包：“啥意思？我桌上三整箱加一开封的，不都是你们给的？

”我拍桌子：“小慧你过分了啊！老张差你这口水果？”她哭得粉底冲出一道沟，

露出底下暗黄的皮肤：“我箱子呢？底下那箱进口车厘子两百多块！我房贷压力大，

买水果都挑烂的，这箱想让孩子尝尝……”空气突然安静。

老张面前的纸箱上还贴着“行政部特供”的贴纸，最下层那箱没有标签的，

此刻正在小慧桌下投出可疑的阴影。“等等。”我蹲下去掀开箱盖，冷气直冲天灵盖，

“这他妈是山东大樱桃！”第二章：打印机吐出的幽灵“叮——”打印机突然吐出张纸，

纸面飘着碳粉余温。我盯着离职系统后台的报错提示，红色感叹号像根钉子扎进视网膜。

“用户权限不足？”手指无意识抠着键盘缝里的桃酥渣，那是老张上周留下的。监控视频里，

他叼着半块桃酥蹲在服务器前，工牌链子勾住了电缆线，像是对这段职场生涯最后的告别。

“张儿，权限卡这种事儿……”他当时的话被散热风扇声吞掉半边，

只记得他拍我肩膀的力度，像要把什么塞进我骨头里。茶水间飘来速溶咖啡的焦糊味，

小慧端着马克杯经过，婚戒在节能灯下闪着冷光。“又改BUG呢？

”她说话时没看我的眼睛，睫毛膏晕染出青黑的月牙。

“李哥那批车厘子……”“进口水果的事别问。”她突然提高嗓门，

惊得隔壁工位的实习生差点打翻奶茶，“仓储部自然有他们的渠道。

”我攥着U盘冲进消防通道，第三块砖缝里的胶带还粘着老张的指纹。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行政部通知群跳出新消息：“全员核酸期间禁止堂食”。

小慧的头像在消息列表里闪动：“别查监控了，

有些体面……”凌晨两点的办公区飘着打印机碳粉味儿。我蹲在老张工位底下，

螺丝刀撬开第三块地板砖。U盘裹着绝缘胶带，躺在网线槽里泛着幽蓝的光。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行政部通知群跳出新消息：“明日全员核酸，禁止堂食。

”茶水间的微波炉“叮”地炸开，小慧端着泡面经过，油星子溅在我新换的衬衫上。

“又加班改BUG？”她说话时没看我，婚戒在泡面蒸汽里泛着铜绿。

我盯着她后颈上的膏药，突然想起上周她请假的理由——急性颈椎病，

可监控里她丈夫每天下午四点准时出现在公司后巷。回到工位，U盘正在读取。

密码界面弹出时，我后颈汗毛倒竖——需要输入老张最后提交的SQL语句。

手指悬在键盘上，

LETE FROM resignation_table”的幽灵突然在视网膜上浮现。

这是三个月前他教我处理离职系统漏洞时，演示过的危险操作。“咔嗒。”密码正确。

视频开始播放，画面里仓储部李哥的后脑勺油光发亮。他撕开进口车厘子包装，

腐烂的山东大樱桃从指缝漏出来，果蝇在监控红外线下泛着诡异的磷光。镜头突然剧烈晃动，

显然是有人撞到了摄像头。“艹！”我猛地扯掉耳机，发现整个办公区漆黑一片。

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在走廊尽头闪烁，像某种深海生物的诱捕信号。手机震动，

小慧发来消息：“别查监控了，

有些体面……”第三章：咖啡渍里的摩斯密码老张的速溶咖啡包装里藏着半张药检报告。

患者姓名栏被咖啡渍晕染，但“氟西汀”三个字清晰可辨——那是治疗重度抑郁症的药。

我举着报告冲进会议室，投影仪蓝光中，李哥的PPT正好翻到“仓储优化方案”页。

“李哥，您上次说车厘子空运延误……”他秃顶上的汗珠在蓝光里反光：“小王！

把空调调低两度！”行政部小王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她经过我工位时，

腕间的翡翠镯子撞翻了老张的相框。玻璃碎片里，老张在年会上的笑脸裂成拼图。

午休时小慧在消防通道吃煎饼，葱花味混着打印机碳粉味儿。“你丈夫……最近还好吗？

”我装作整理网线，余光瞥见她婚戒下的淤青。她突然剧烈咳嗽，

煎饼里的薄脆碎屑溅在医疗废弃物黄色塑料袋上。“体面。”她把最后半句咽进肚子，

转身时工装裙摆勾住了灭火器。我蹲下捡她掉落的工牌，背面贴着半张购物小票，

日期显示她每周五都会去药店。监控视频里，她丈夫总在周五下午出现在后巷，

白色药瓶在口袋里若隐若现。傍晚暴雨突至。我蹲在老张工位前，

发现键盘缝里的桃酥渣排列成摩斯密码。用手机闪光灯照过去，

碎屑投下的阴影组成三个字母：L-I-E。打印机突然自动启动，吐出张纸，

上面印着车厘子采购明细——收款方是小王母亲的账户。我攥着药检报告冲进停车场。

小慧丈夫的银色轿车蒙着雨衣，后挡风玻璃积着半指厚的灰。从消防通道翻进去时，

工牌链子勾住了铁栅栏，金属碰撞声惊飞了觅食的麻雀。

后备箱里堆着医疗废弃物的黄色塑料袋，药瓶标签上的字迹被雨水泡发了。“氟西汀分散片，

每日一次，每次20mg。”我掏出手机拍照，闪光灯惊动了保安老陈的手电筒光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