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lofter

沈清如的布鞋踏过南长街的青石板时，晨雾裹着油条摊的香气在巷弄间游荡。

她怀中紧抱的《良友》画报封面上，烫金美女的蔻丹指甲穿透巴黎铁塔，这是她在夫子庙夜市用三块大洋换来的稀罕物。

转过三条巷子，炸油墩子的香气混着糖炒栗子的甜腻扑面而来，茶楼跑堂的吆喝声里，她突然听见西洋留声机般的轻笑声——那是三义春茶馆二楼的临窗座，穿月白长衫的年轻人正用瑞士军刀削苹果，果皮打着旋儿落在青石板上，竟连续七圈未断。

跑堂老周端着紫砂壶笑道：“陆公子今日雅兴。”

茶垢凝结的壶嘴对着窗棂漏下的光斑，“您要的明前龙井，特意留了虎跑泉的水。”

年轻人推了推金丝眼镜，腕间的百达翡丽折射出幽蓝光芒。

沈清如躲在杂货店门框后，看见他将削好的苹果喂给穿墨绿旗袍的少女，少女鬓角的蓝莲花胸针闪着冷光——正是上周《中央日报》刊登的卡地亚新品，据说全南京城只到了三枚。

那少女的耳垂上粘着粒石榴籽般的红痣，沈清如突然想起母亲说过，耳垂带痣的人最是无情。

雨是深夜突然落下的。

沈清如抱着画轴缩在美专宿舍玄关，听见皮靴叩击青砖的声响由远及近。

她慌忙将子鸣上月送来的炭笔塞进《红楼梦》书脊，却摸到书页间夹着的丝绒盒子——里面躺着对并蒂莲绣鞋，月白缎面用银线绣着“长相思”，针脚细密得像是要把秦淮河的星子都缝进去。

子鸣的声音裹着潮湿水汽：“刚从租界回来。”

牛皮纸袋渗出深褐色药渍，沈清如嗅到浓烈的碘酒味。

他左臂那道狰狞伤口，此刻正随着握杯的动作在绷带下若隐若现，绷带边缘沾着半片枯叶，叶脉纹路竟与蓝莲花胸针的花瓣轮廓重叠。

窗外的梧桐叶在雨中翻卷，突然有片金箔般的叶子贴在了玻璃上。

子鸣用紫檀手杖轻敲窗棂，叶片便顺着雨水滑落成破碎的蝶。

“知道为什么金陵的梧桐叶落得早吗？”

他的手指在茶杯边缘画圈，杯壁上立刻浮起细密水纹，“这些树是孙先生奉安时种的，听说每片叶子里都住着个英魂。”

沈清如摸到绣鞋内衬的暗袋，里面藏着张泛黄的戏票。

民国二十五年中秋夜，兰芳戏班的《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