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契是什么

慕容昭的指尖悬在第三层暗格的鎏金锁扣上，烛火在铜镜边缘的缠枝莲纹间跳跃，

将她苍白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乌木妆奁表面的包浆泛着幽光，那些繁复的雕花仿佛在蠕动，

渗出陈年的檀木香气与血腥气的混合体。她盯着锁眼处凝结的暗红蜡泪，

忽然想起清欢七岁那年，她们躲在祠堂香案下偷喝祭酒，酒液顺着妹妹的下巴滑落，

在青砖上洇出的印记，与此刻的蜡泪竟如孪生般相似。"咔嗒。" 暗格弹出的瞬间，

数十根银丝如灵蛇般从妆奁深处暴起，缠住她的手腕。那些丝线泛着幽蓝的磷光，

触碰皮肤时传来刺骨的寒意，仿佛浸过黑水河底千年不化的寒冰。慕容昭痛呼出声，

看着银丝顺着血脉游走，

在皮肤上灼烧出慕容家失传的图腾 —— 那是母亲曾在深夜对着月光描摹的纹路，

此刻却像活物般在她腕间扭曲。暗格里躺着的玄铁狼首佩正在渗血，

裂缝中蠕动的金线突然幻化成萧灼的眉眼。她想起三日前收到的喜帖，

那封用狼毫书写的婚书还带着墨香，而此刻狼首佩的血珠却在妆奁内汇聚成细小的溪流。

慕容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气在口腔里蔓延，

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叮嘱："若狼首佩泣血，便是萧家偿债之时。

""姐姐的眉毛该再弯些。" 枯手从石壁缝隙探出时，带起的阴风熄灭了半数烛火。

慕容昭看着那只布满皱纹的手，掌心的刀疤蜿蜒如蛇，

正是她十岁那年为护清欢跌落马场时留下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仿佛又看见清欢蜷缩在她怀里啜泣，血珠顺着刀疤滴落青砖的声音，

与此刻冰窟中妹妹锁链拖地的轻响重叠在一起。银铃剐蹭出的血痕蜿蜒如蛇，

慕容昭反手拔下累丝金凤簪，却在簪尖触及对方掌纹时僵住。那道疤的纹路，

竟与她昨夜在梦境中见到的图腾完全一致。枯手的指甲突然变长，如利爪般向她咽喉袭来，

她侧身避开，发间的流苏扫过石壁，带下几片陈年的墙灰。喜娘展开嫁衣的刹那，

满室烛火骤然转青。金线凤凰的尾羽在幽光下显露出第二层绣纹，

九百九十九个赤身女子跪拜狼首的图腾在锦缎上游走，

每个女子心口都插着柄刻有慕容氏族徽的匕首。慕容昭的指尖抚过领口的琉璃珠，

珠子内部突然浮现清欢被铁链悬吊的画面。冰棱从妹妹的脚踝向上蔓延，

与珠内封印的寒雾同频震颤，清欢干裂的唇间咬着一截断指，

指节上的翡翠扳指在幽光中泛着诡异的绿光。"二小姐特意嘱咐用雪蛤膏润唇。

" 喜娘的声音像是从深海传来，银刀剜出瓷盒里的膏体，腥甜气息让慕容昭喉头紧缩。

她想起清欢幼时患喘症，每日清晨母亲都要熬煮紫河车粉，那股甜腻的腥味，

此刻竟从喜娘的指尖弥漫开来。铜镜突然映出惊悚画面：喜娘的后颈皮肤下，

无数金线正游走成慕容家暗卫的刺青图腾，那是 "死士认主" 的活体烙印，

意味着喜娘早已是萧灼的傀儡。慕容昭后退半步，后背抵在冰凉的石壁上。

她看着嫁衣上的血绣图腾，忽然明白这桩婚事从来不是喜事，而是萧灼为她设下的祭坛。

乌木妆奁的暗格里，玄铁狼首佩的血珠仍在渗出，在地面汇聚成狼首的形状，而枯手的指甲，

已在她身后的石壁上刻下了新的图腾 —— 那是三百年前慕容皇后与萧氏先祖契约的印记。

玄渊迎亲的轿辇停在慕容府前庭，轿身由整块青铜铸造，表面的饕餮纹在雪光中泛着冷芒。

慕容昭的绣鞋刚触及轿前踏板，积雪突然如活物般翻涌，渗出粘稠的黑液。

那是黑水河特有的腐尸浆，三日前阵亡将士的遗体正泡在河底，

他们的怨气与河底的怨灵交融，为这场冥婚酝酿着冲天的煞气。腐尸浆漫过踏板，

在青铜表面腐蚀出细密的裂纹，发出类似骨殖摩擦的声响。

轿帘的玄色流苏突然活过来般缠住她的脚踝，慕容昭低头看去，

发现所谓流苏竟是九百九十九根婴儿脐带。这些脐带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末端的银铃沾满暗红血迹，随着轿辇的晃动发出刺耳的声响。

每声铃响都像根尖针刺入她的耳膜，与此同时，冰窟中的清欢便发出一声惨叫。

声波在青铜轿厢内壁震荡，刻下带血的音律符号，那些符号组成的竟是慕容家祖传的禁咒。

慕容昭抓住轿帘边缘的麒麟纹，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闻到轿厢内传来的腥甜气息，

那是混合着铁锈味的龙涎香，与三年前夜袭慕容府的黑衣人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轿帘被掀开的瞬间，冷风裹挟着雪松冷香扑面而来，萧灼苍白的面容出现在阴影中，

他的指尖滚烫如烙铁，抚上慕容昭耳垂时，她清晰地听见自己血管里蛊虫蠕动的声音。

"爱妃的耳垂，倒是比画像上多颗朱砂痣。" 萧灼的声音如浸过寒泉的丝绸，他扯开衣襟，

心口处镶嵌的琉璃盏内，清欢的右眼瞳孔正疯狂转动。

慕容昭看着妹妹的瞳孔在盏壁上刮擦出带血的 "救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的嫁衣内襟渗出淡蓝药液，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保命散，

此刻竟与萧灼喉结处的朱雀纹产生共鸣，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灼烧出缕缕青烟。

轿辇启动的瞬间，慕容昭感到地面在震动。她掀开轿帘一角，看见抬轿的并非活人，

而是具具身着铠甲的骷髅。这些骷髅的眼窝中跳动着幽蓝的鬼火，它们的指骨深深嵌入轿杠，

关节处缠着褪色的红绸。轿辇碾过雪地，留下的暗红辙痕逐渐汇聚成狼首的形状，

而道路两旁的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无数黑色羽毛如骤雨般落下，遮住了本就昏暗的天色。

轿辇行至黑水河中央时，妆奁底层的同心玉突然爆出裂响。

慕容昭在剧痛中看见玉身浮现三重幻象：第一重是三百年前的送亲队伍与她逆向而行，

新娘怀中的玉玺刻着与她相同的生辰八字，

新娘的面容竟与清欢有七分相似；第二重是父亲战死那日，

他的佩剑竟插在萧氏祖庙的祭坛上，剑穗系着的正是清欢的乳牙，

的血痕组成了萧氏的图腾；第三重幻象最是骇人 —— 冰窟中的清欢正用指甲在冰面刻字，

每个 "昭" 字的最后一笔都化作血虫，顺着玉脉钻入她心口，

在她心脏表面刻下同样的图腾。"这份回礼可还称心？" 萧灼的指尖抚过她锁骨间的玉珏，

慕容昭惊觉自己心口浮现出与玉珏相同的纹路。那些游走的金线穿透血肉，

与冰窟中的清欢形成诡异连接，妹妹每挣扎一次，她眼前的世界就多出一重血色滤镜。

轿底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她踢开暗格，里面蜷缩着具与她容貌相同的干尸，

尸身手中的玉势刻着铭文："慕容氏第九代替嫁者，卒于合卺夜，其心饲狼神。

" 干尸脖颈处的掐痕，竟与三日前她在父亲书房发现的神秘手札插图完全一致，

插图旁的批注写着："以血饲狼，永镇幽冥。"慕容昭向后退去，后背抵在冰凉的青铜壁上。

她看着干尸空洞的眼窝，忽然想起母亲曾说，慕容家每代嫡女出生时，

祖祠的狼首像便会流泪。而她出生的那个雨夜，狼首像的血泪浸透了整个祠堂的地砖。此刻，

干尸手中的玉石突然发出幽光，与萧灼心口的琉璃盏遥相呼应，盏内清欢的瞳孔突然转向她，

目光中满是哀求与绝望。轿辇外的黑水河突然掀起巨浪，浪头化作无数张扭曲的人脸，

它们的嘴大张着，发出无声的嘶吼。慕容昭感到轿辇在剧烈摇晃，

萧灼的身影在阴影中若隐若现，他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的力量："爱妃，你闻到了吗？

这是宿命的味道。" 慕容昭捂住口鼻，却嗅到了清欢的血腥气，那味道从她的毛孔渗入，

在血管里与蛊虫的气息纠缠。当轿辇再次平稳前行时，慕容昭低头看见自己的裙摆上，

不知何时沾满了黑色的羽毛。这些羽毛正在蠕动，逐渐拼凑成萧氏的图腾。

她颤抖着伸手去撕，却发现羽毛已深深嵌入锦缎，每根羽毛的羽管里都流淌着清欢的鲜血。

远处传来狼嚎，与轿辇的银铃声交织成死亡的乐章，慕容昭闭上眼睛，

听见自己的心跳与清欢的惨叫同步，一下一下，震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慕容昭的赤足踩碎冰渣，每一步都在冰面上留下血印。冰窟穹顶倒垂的钟乳石像利齿般森然，

表面凝结的冰晶折射着幽蓝的光，将清欢的身影切割成无数碎片。

她看着那些刻满 "昭" 字的钟乳石，

仿佛看见幼时手把手教妹妹习字的场景 —— 清欢总爱把 "昭" 字的尾勾画成小月亮，

说这样阿姐的名字会在夜里发光。"阿姐来得好迟。" 清欢的声音从冰柱后飘来，

裹着冰晶碰撞的脆响。慕容昭循声望去，只见妹妹的双腿已长进冰层，

冰晶从脚踝蔓延至膝盖，将她的裙摆冻成透明的冰鞘。清欢仰头望着她，

眼窝里镶嵌的琉璃珠泛着幽绿的光，嘴角却扬起熟悉的梨涡，"我的脚趾已经麻木了，

就像那年我们偷喝桃花酿，醉倒在梅林里..."慕容昭的指尖触到冰墙的刹那，

墙面突然显现出血色经络。那些脉络如活物般蠕动，

将清欢的痛楚如电流般传递：左肩被冰棱刺穿的锐痛像千万根银针攒刺，

右腕铁链磨出的灼痛混着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

心口金簪旋转的窒痛则像有只无形的手在绞碎她的心脏。她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墙，

看着清欢被冻住的睫毛上挂着泪珠，那些泪珠在蓝光中折射出她们共同的童年。

"还记得我们在祠堂偷酒吗？" 清欢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你替我挡了板子，

却偷偷把我藏在衣柜里。那时你的掌心都是血，却笑着说不痛..." 她的手指划过冰面，

留下的痕迹瞬间凝结成冰花，"现在换我替你痛了，阿姐。

"狼神庙的青铜香炉呕出的青紫烟雾顺着冰窟的缝隙涌入，慕容昭感到后颈一凉。

祭司的骨刀抵住她的皮肤，龙涎香钻入鼻腔，她想起三年前那个血夜，

黑衣人正是带着同样的香气闯入慕容府。"萧氏的新娘，该献祭了。

" 祭司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玻璃，骨刀在她后颈划出细小的血珠，那些血珠悬在半空，

竟凝成萧氏图腾的形状。冰墙里的清欢突然剧烈挣扎，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

慕容昭转头看见妹妹的琉璃珠里映出萧灼的身影，他正站在祭坛前，

手中握着浸过孔雀胆汁的金针。"这金针会让爱妃看见三百年前的真相。

" 萧灼的声音在冰窟中回荡，金针刺入慕容昭眉心的瞬间，

她的眼前闪现出无数画面：三百年前慕容皇后跪在祭坛上，

萧氏先祖将玄铁狼首佩刺入她心口；母亲在深夜擦拭紫玉簪，

眼中满是决绝；清欢幼时抱着她的腰，说长大了要嫁给阿姐喜欢的人...剧痛中，

慕容昭听见清欢的锁链断裂声。她抬头看见妹妹从冰柱中挣脱，双腿却已化作冰晶。

清欢伸出手，指尖的冰棱在蓝光中闪烁，"阿姐，

带我回家..." 她的声音突然被狼嚎打断，萧灼的身影出现在冰窟入口，

他的身后跟着无数具穿着慕容家铠甲的骷髅，他们的眼窝里跳动着幽蓝的鬼火。"爱妃，

你看。" 萧灼抬手，骷髅们举起手中的火把，冰窟四壁突然显现出历代慕容新娘的影像。

她们都穿着与慕容昭相同的嫁衣，都在新婚夜被铁链悬吊，

都在绝望中看着自己的心脏被挖出。"三百年了，慕容家的诅咒从未中断。

" 萧灼走向清欢，指尖抚过她的琉璃珠，"而你的妹妹，是最好的祭品。

"慕容昭挣扎着起身，却被祭司的骨刀抵住咽喉。她看着清欢被萧灼的玄铁锁链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