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霄

慕昭昭跪在三千青玉阶上，腕间火焰胎记被霜雾浸得发疼。

玄霄峰的千年梧桐簌簌抖落金叶，有一片擦过她手背，血珠霎时在素白衣袖晕开。

"这丫头有古怪！

"药峰长老突然厉喝，"梧桐叶乃镇山灵物，怎会伤人？

"她仰头望着悬浮半空的问仙台，任由血珠滚落石阶。

鎏金纹路突然从血迹处蔓延，整座护山大阵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观礼的百余名弟子齐齐后退，唯有她盯着阵眼处浮现的冰蓝色图腾——那分明与自己胎记轮廓重合。

"肃静。

"霜雪般的声音碾过骚动，玉冠坠珠声由远及近。

慕昭昭看见玄色云纹靴停在眼前，往生铃的碎响扎得她太阳穴突突跳动。

那人广袖拂过她淌血的手背，寒意刺骨，却在伤口凝成冰晶的刹那，她听见了心跳声。

咚、咚、咚。

不是来自头顶那位名震九州的烬玉仙尊，而是自己腕间胎记深处，传来的陌生律动。

谢烬寒垂眸看着新收的弟子。

少女仰起的脖颈白得晃眼，让他想起八百年前往生台上被玄铁链勒出的淤痕。

方才触到她伤口时，心口封印的焚天鼎残片突然发烫，险些融了指尖凝出的疗愈冰晶。

"谢峰主三思！

"药峰长老挥动拂尘，"这丫头激活了魔尊陨落时留下的...""本君验过问心镜。

"他截断话头，往生铃随着转身发出清响。

余光瞥见少女正偷偷用染血的梧桐叶蹭裙摆，那狡黠神情与记忆深处红衣烈烈的身影重叠，喉间蓦地涌上铁锈味。

慕昭昭跟着谢烬寒踏上云桥时，故意让伤口渗出的血珠滴落。

冰晶铺就的桥面竟绽开朵朵红莲，前方那人霜色抹额忽明忽暗，腰间往生铃响得愈发急促。

"仙尊，"她突然拽住他袖摆，"弟子腿软。

"谢烬寒转身刹那，慕昭昭清晰看见他瞳孔闪过金焰。

本该推开她的手却改作搀扶，寒玉似的掌心贴在她肘间，烫得惊人。

子时的玄霄峰坠满星子。

慕昭昭赤足摸进后殿，怀中偷藏的《三界秘闻录》残卷硌得生疼。

月光漏过窗棂时，她终于翻到被撕毁的那页——焦黄纸面上，女子额间火焰纹正与自己胎记一模一样。

"赤炎魔尊，陨于焚天鼎..."她指尖抚过残缺字迹，烛火突然爆出青焰。

残卷上的墨迹化作黑蛇缠腕，毒牙首刺胎记中心。

铮！

玄冰剑气劈开毒雾，谢烬寒的烬霜剑钉入她耳畔梁柱。

慕昭昭后仰时扯落他发带，三千银丝倾泻而下，有几缕扫过她锁骨，凝出细碎冰晶。

"解释。

"剑锋抵住咽喉时，她反而凑近嗅他襟前冷香："师尊身上，有焚灰的味道呢。

"谢烬寒瞳孔骤缩。

少女腕间黑蛇突然发出惨叫，竟被胎记中腾起的红焰吞噬。

火舌舔舐他剑柄时，往生铃轰然炸裂，前世记忆如冰锥刺入灵台——红衣女子握着半块焚天鼎残片抵住心口，血顺着剑刃流进他战甲裂缝："炽阳，你教本座的情劫...咳咳...得拿三生三世来还..."晨雾未散，慕昭昭被拎到寒潭。

"运转心法，清心凝神。

"谢烬寒剑尖点在她后颈，寒气激得胎记发烫。

昨夜失控的烬霜剑仍悬在潭水上空，剑身裂纹中隐约流动金芒。

慕昭昭故意让灵力走岔，潭水顿时沸腾。

在谢烬寒飞身捞她时，指尖精准勾住他腰间玉佩。

两人坠入寒潭的刹那，她看见他锁骨下方浮现魔纹，与胎记产生共鸣的灼痛席卷全身。

"师父的心跳，"她隔着湿透的衣料按住他胸膛，"比往生铃还吵。

"谢烬寒捏诀的手势陡然一变，冰层自两人相贴处急速蔓延。

慕昭昭唇角的笑在触及他眼底痛色时凝住——那根本不是仙尊该有的眼神，倒像透过她在看剜心刻骨的仇敌。

或者说，爱人。

当夜，慕昭昭从发间取下沾血的梧桐叶。

叶片浸入药汤后浮现地图，指向禁地深处的焚天鼎遗迹。

她蘸着朱砂摹绘时，窗纸突然映出谢烬寒的身影。

那人立在月华下抚琴，琴弦淌出的却不是清心咒，而是段沙哑的异域小调。

"抓到你了。

"她贴着窗棂轻笑。

琴音戛然而止。

谢烬寒广袖翻卷间，她藏在枕下的残页己落入他手中。

本该发怒的仙尊却摩挲着焦痕边缘，任由往生铃碎片割破指尖。

"此物，"他将残页按在她心口，"你从何处得来？

"慕昭昭握住他流血的手指，舌尖卷走血珠："师尊猜呀。

"咽下的冰血在喉间燃起烈火，八百年前的记忆碎片轰然炸开——漫天流火中，有人从背后拥住濒死的她，往生铃没入血肉："阿炎，下辈子别做我的劫..."